王一兵折騰累了，他站起來，拿出張斌嘴里的毛巾。

“告訴她，張斌，那一萬塊錢你做什么了？她知道還能跟你在一起，這是真感情吧，只是你敢動我的女人，我讓你們都不好過！”

伍雪梅不敢相信這一切，回想起來，張斌從始至終沒有說過那一萬塊錢的事，她問了，可他沒有回答，而是避開了。

“你真的拿了一萬塊錢嗎？”雪梅原本就絕望的心愈加冰冷。

“是的，我是拿了一萬。那一夜，我聽到你們在一起了，我沒有辦法。我失去了你，要是錢再不拿，我覺得太虧了，所以就……”

‘啪’的一聲，雪梅一巴掌狠狠地打在張斌的臉上，“所以我們之間就值一萬塊，那你回來干什么？”

“我沒有辦法忘記你，我總想起你，尤其當我有錢之后，雪梅，你要相信我，也許那時候我錯了，但我是太愛你了才回來找你的。”

“精彩啊，原來你一直不知道”，王一兵拍著手說道，“現在有什么感覺？還愛他嗎？”他指著張斌問伍雪梅。

雪梅的心仿佛墜入無底深淵，她對愛情所有美好的感受一瞬間讓她有種反胃的感覺，如果她曾經錯愛了一個人，這次她又錯愛了一次，不僅錯愛，連原本屬于自己的安寧生活也被摧毀了。王一兵如此侮辱她，她無法原諒，可對張斌的恨又一次涌上心頭，這一次，她是徹底的對這個人死心了，她不住的流著淚。

張斌不敢看她的眼睛，盡管王一兵報復的方式讓他惡心，可眼下，他知道自己最終還是失去了雪梅。

王一兵似乎不肯放過他，“張斌，你的事還沒有全部告訴雪梅吧，是你說，還是我說？我承認，以前我是個混子，但這幾年無論怎樣，我是像個人一樣活著，可你呢？你毀了這一切！”

“我不知道你說什么？我是拿了你一萬，可那是你奪走雪梅的補償。”

“補償？”王一兵忽然大笑起來，“補償什么？雪梅本來也不是你的。你以為你的事能瞞過所有人嗎？說到底，我是混蛋，而你是個懦夫！”

張斌低著頭，像被說中了什么，一言不發。

“還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雪梅絕望地問到。

“他不說，我來說，”王一兵戲謔的看著她，“你以為你和他在一起就幸福了？這家伙早結婚了，聽說還有一對雙胞胎女兒。他是愛你，可能怎么樣？你還不知道他是為什么結的婚吧？為了錢，我給的一萬他原本想翻身的，結果失敗了，為了錢，他娶了他們老板的女兒，獨生女啊。啊，也不能說娶，應該是嫁給他們老板的女兒了?！?

雪梅眼前一黑，一屁股坐在了床上，一時間，她不知道如何接受這么多的事情。張斌只是低著頭，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這還不是全部，他現在有錢了，你以為他為什么來找你，就是因為愛？可笑，他那個老婆，又黑又壯，聽說脾氣還大得很，不然怎么能便宜他呢。你以為他是愛你，你不過是他發泄的工具罷了，畢竟，對那樣的老婆，我手都下不去！”

“這都是真的嗎？”雪梅痛苦的抬起頭看著他。

“別聽他的，雪梅，我是結婚了，可我不愛她，我是因為愛你，真的，不然我怎么能冒著這么大風險來找你呢？”

“是嗎？是因為愛她？你敢對著所有人這么說嗎？”

“當然，我一直都愛雪梅，是你把她奪走了！”

“媽的！我說你天天不回家，原來是被狐貍精迷住了！”一個人猛然闖進屋里。

張斌膽怯的看了她一眼，“老婆，你怎么來了？”

雪梅驚訝的看著進來的人，身材粗壯，皮膚黝黑，一雙瞇縫眼，盡管雪梅從來不以貌取人，還是覺得這個女人是丑的。

“很準時啊，你們兩口子的事我就不摻和了，”王一兵說到，“你問問他，是不是要跟你離婚?！?

“離婚？他的一切都是老娘給的，離個屁婚！”女人跳起來怒吼到。

張斌低垂著頭，此刻，他無法面對雪梅。然而他也無法痛快的說“我們離婚吧，我愛的是雪梅?！彼荒苓@么說。想起自己卑微的前半生，他無法割舍這個他根本看都不想看一眼的女人給予他的一切。當初離開鵝口村，他卑微的接受了王一兵給他的一萬塊錢，在他的眼里，這一萬塊錢是他通往幸福的階梯，他無法想象平日里為了幾角錢、幾塊錢斤斤計較的自己有一天能一下子擁有這么多錢。他愛雪梅，但當他在漆黑的窗外，聽著原本應該屬于他的夜晚，第一次他感受到貧窮帶給他的卑微和下賤。他接受了王一兵的錢，他想闖出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有了錢，他也能像王一兵一樣得到自己想要的女人。

然而，他太天真了，出了鵝口村的社會像一個無底深淵。路上的人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卻沒有他的立錐之地。原本他想做點小生意，一步步來，卻不想剛投身進去，就被幾個號稱他的好哥們騙光了錢，等他回過神，已經尋不到人影。他恨自己太傻，分明剛認識不久而已，自己怎么能如此輕信于人。沒有技能，沒有手藝，年近三十的他也很難找到合適的工作。在他連吃飯都困難的時候，一家建筑公司因為缺人就招了他，盡管做的都是最苦力的活，但他沒有任何怨言。后來老板覺得他是個老實人，能吃苦，就讓有技術的師傅帶他，他學的很快，老板很高興。老板只有一個女兒，因為樣貌丑陋，快三十了，還沒出嫁。一年后，老板跟張斌談，如果他愿意娶自己的女兒，以后他的家業都是他的。張斌猶豫了很久答應了，他不想再在底層摸爬滾打，盡管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喜歡老板的女兒，別說愛了，喜歡都做不到?？蛇@是他唯一翻身的機會，他妥協了。

很快他們結了婚，他過上了有錢的日子，雖然每晚他都等關了燈再上床，夫妻生活他盡量把壓在身下的女人想成雪梅，或者任何一個他白天看到有點印象的女人。隨著賺錢越來越多，隨著兩個和他毫無相似之處的女兒的出生，他越來越思念雪梅，于是，借著剛談的一個在鵝口鎮的工程，他趁機回到鵝口村找到雪梅。然而，這一刻，他不能就這樣放棄眼下的生活，不能放棄這個令他有些作嘔的女人，畢竟她把控著他的人生，如同當年王一兵把控著他一樣，他恨這種感覺，但就像依賴于毒品一樣，他無法說服自己再回到一貧如洗的生活，想到這里他抬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