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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理解

伍雪梅環視著自己的小家,結婚有段日子了,她既幸福又充滿迷茫。這種迷茫深入骨髓讓她搞不清是為什么?她并不覺得對王銀鳳有多么抱歉,盡管她恐懼過,后悔后,但都扛了過來。這種堅持讓她忘卻了王銀鳳的苦難和不該承受的凄慘。可當她擁抱了幸福,實實在在的擁有了唐軍后,對曾經那些不堪回首的決定,為了得到唐軍,對王銀鳳的殘忍開始一點點地啃食她的心。時間越久,她的心越是支離破碎。直到她終于承受不住,她才發現,她是多么卑鄙,靈魂多么的骯臟。有一次她夢到王銀鳳,她只是呆呆地看著她,看得她喘不上氣來,看到最后她笑了,她指了指小蔓,笑吟吟地告訴她,小蔓就是另一個她。伍雪梅從蝕骨的恐懼中驚醒,渾身是汗,她終于承受不住了,她哭著搖醒唐軍說要搬家,說這個家里到處都是王銀鳳的影子。

起初唐軍以為只是一個噩夢,對于搬家的事不過說說罷了。怎料伍雪梅的精神越來越差,有幾次半夜隱約地聽到伍雪梅的哭泣聲。伍雪梅無法一次次地告訴唐軍想搬家的事,她的內心已經被一種莫名的情緒控制,也許是內疚,也許是懺悔,也是只是對小蔓未來的擔心。這種情緒幾近將她壓垮,以至于有幾次她差點將所有的事情向唐軍和盤托出。更深的恐懼阻止了她,幸福來得太不容易,犧牲了太多了,她不能就這樣放棄。唐軍是過日子的人,但他安逸,對生活沒有什么安排,她時不時地看著他,欲言又止。原本她帶著孩子住進來,周圍的鄰居就是指指點點的。她不在乎,她過的是自己的日子,何必在意他人的目光。然而,在她精神快被壓垮的時候,這些指點讓她愈加苦悶。終于,她下定決心要搬家。既然已經走到此刻,她只能往前走,再多的悔恨和不該也無法彌補過去。只有未來才是值得去努力和向往的。

下定決心一切都迎刃而解了,當唐軍意識到伍雪梅如此堅決地要搬家也就放棄了自己的堅持。這個家有太多王銀鳳的影子是他割舍不去的,然而他無法忽視伍雪梅的感受,而且對于他自己也想有一個新的開始,盡管他并沒有那么期待,只是覺得怎樣都可以。他們沒有太多的錢,唐軍的工資本來就不高,伍雪梅的錢除了給父母外,小蔓出生和這一年多的各種花銷下來,也所剩無幾了。伍雪梅在換房的過程中,再一次審視了自己的生活。除了居住環境,她缺的就是錢。房子還好,他們可以換一套小一些的兩居,這樣手里還有一些富裕。但小蔓漸漸長大,花費會越來越多,她需要去賺錢。她必須讓周圍對她指指點點的人看得起她,也要讓小蔓有一個好的將來。太長時間她都放在唐軍和對王銀鳳的愧疚中,人活著,必須不斷向前,過去只會拖住自己的步伐。她決心不再胡思亂想,她決心要守住一切得之不易的東西,并讓它們在自己的努力下變得更好。

伍雪梅抱著小蔓跟著中介到處看房子,她像一個戰士,不覺疲憊。經過無數的比對,溝通,終于在一個不錯的小區定了一套兩居的房子。這套房子比目前居住的面積小一些,但足夠了她想。這樣換房除了裝修還能留一些閑錢,伍雪梅并沒有停止,她又帶著小蔓跟著看房團去昆山看房去了。唐軍對這一切不能理解,他也驚訝伍雪梅似乎變了一個人,結婚前她溫柔、熱情,現在她的眼里只有房子和錢。唐軍是一個活在當下的人,對未來沒有什么規劃,他喜歡安逸的生活。這些年王銀鳳對他雖然冷淡,但這方面兩個人還是很合拍的。如果說和王銀鳳在一起日子如田園般寧靜,和伍雪梅在一起的生活讓他充滿了不適和不安定的感覺。很快,不顧唐軍的反對,伍雪梅在昆山買了一套房子,還貸了款。這讓唐軍很有壓力,而這種壓力讓他充滿了對伍雪梅的不滿。伍雪梅沒有心情理會他的不滿,她忙著裝修新家,迫切的想搬過去。等到小蔓兩歲多的時候,終于一切都按照她的想法實現了。這時的他們經濟拮據,伍雪梅又不顧唐軍的反對,將小蔓送到托管班,甩手上班去了。她早出晚歸,時常忘記接小蔓。這讓唐軍的不滿越來越深,卻對伍雪梅無能為力。他期望一個熱乎乎的家,期望回家有一口熱乎乎的飯菜,期望小蔓有一個溫柔的媽媽,能讓孩子的童年充滿快樂。然而,伍雪梅無法給予這一切,她像一個停不下來的陀螺,在賺錢的路上越走越遠。

伍雪梅沒有多少文化,能賺錢的工作不多,她不能老老實實的打工,那樣一輩子賺不到多少錢。要想多賺錢,需要的除了堅持還有拼命,她深知這一點。當初跟著李波做裝修的業務,如今她能想到的也只是這個。她和衛秀香一起,甚至比衛秀香更拼命。有時候衛秀香都心疼她,告訴她要注意身體,她只是笑笑,說不能讓女兒受苦。對王銀鳳的愧疚讓她把對唐軍的情感擱置一邊,她不敢去看,不敢去觸碰,那里都是她做過所有不堪的事情的回憶。現在她的心里只有女兒,她只想著女兒,她不能停下,這樣就可以沒有空隙回頭看那些過往,這樣她才能活下去。

唐軍無法讓伍雪梅停下,有次他和李波喝酒提及此事,李波只是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說“你還是不懂雪梅啊。”這讓他詫異,也讓他重新審視和伍雪梅結婚以來的一切。雖然沒有了田園生活,可伍雪梅帶給他的是實實在在的感受。她勤勞,他上白班走的早,她永遠做好早飯留給他。她的時間總是那么少,可她幾乎只用了一年多的時間就還清了貸款,卸下了他心頭的重負。她似乎少了初婚時的熱情,有時候他想親熱一番,聽到的是她一挨枕頭就響起的鼾聲。他無法弄明白這一切,他想了很久,讓李波帶他去伍雪梅做業務的小區。

剛開盤的小區,業主三三兩兩,一個業主的身影會引來一群的各個公司的業務員,他看到伍雪梅的身影夾雜其中,她穿著灰突突的舊衣服,滿臉堆笑地向業主展示著自己公司的宣傳單。他聽不到她說什么,只見她有些干裂的嘴唇在不斷的閉合著。他想起自己埋怨她對自己沒有了笑意,怎知道她是如此的疲憊。他看著手里的礦泉水,想給雪梅送過去,李波拉住他,說不能喝水,他詫異。李波告訴他,新開盤的小區沒有洗手間,男人好解決,女人不行,只能不喝水解決這個問題。唐軍的心揪在一起,結婚這么久,伍雪梅從來沒有對他說過這些。他只知道日子一天天好了,卻不知道在這背后是雪梅用健康和生命換來這一切。他遠遠地看著,眼眶濕潤了。李波告訴他,雪梅多愛他,是他想不到的。他只希望未來不論發生什么事,不論發生什么,請唐軍記住今天看到的一切,這個女人是怎樣在用生命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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