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溺亡
- 大周女探案
- 皮球
- 2821字
- 2019-04-24 17:35:06
在場的差役皆是看慣了尸體的人,各種橫死冤死之狀見的并不少,可是看到眼前的這幅場景,心中還是有所動容。
一個如花似玉未及笄的姑娘被斷手被割喉,如此慘狀,任誰看了都于心不忍。
顧仵作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他不動聲色地俯身驗看起來,也不知過了多久,才重新站起身來,眾人滿腹好奇地等著他的話,然而在一眾的寂靜中,顧、顧仵作卻沒有說話,面色卻有些沉重。
“如何?”見顧仵作沉默,葉笙不禁問道。
當初因為私鹽的事,不僅譚旬和副使等人被革了職,按察使司里幾乎血槽半空,好在葉笙從京中帶了幾人過來,流云飛羽是,這位顧仵作也是。
按理說,仵作既非官職,甚至還有賤籍之說,甚至在衙署里,一直遭人白眼唾棄,本不會引起多大的關(guān)注,可畢竟事關(guān)命案,仵作的影響不能說小,顧仵作是由葉笙親自帶來的,自然深受他的信任,也正是因為這一點,這里的人對顧仵作也有幾分面上的尊重在。
“如何?”見顧仵作沉默,葉笙不禁問道。
顧仵作先是作禮,后才回話:“回大人的話,死者恐怕不是被割喉而死。”
眾人一驚,皆不約而同地將視線再一次投向了那緊閉著雙眼、面色發(fā)白的人身上,她脖子上的血洞是如此刺眼,這么深的傷痕,不是割喉又是什么?
“你這是說的什么話?我家姑娘脖子上被切得這么深,血都快流沒了,不知因為這個又是如何死的?”柴六只當他實在胡說,語氣里便有些憤憤。
“我是仵作,還是你是仵作?”顧仵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只這一眼,便仿佛刮了一陣嗖嗖冷風,直將柴六的憤火給吹成了煙灰,柴六悻悻住了嘴,心想這個人不過是個小小的仵作,倒是好大的脾氣。
“她是溺死的。”
就在眾人滿腹疑問之手,一記聲音突然響起,那聲音尤其的清脆,可以說在場的人都沒有那樣清脆的嗓音,然而那聲音又是如此的篤定。
他們自然是聽過這聲音的,就在不久前,同樣站在這個地方,那人也是用這樣篤定的語氣,將另一個殺人兇手給逼得啞口無言。
眾人循著那聲源望去,卻望向一雙尤其明亮的眼,那眼睛里流露著他們所看不懂的倔強。
眾人之中最驚訝的,莫過于顧仵作了,只有他知道剛才那話說的是真是假。
謝昀懷也在場,卻一直是神情懨懨,直到譚辛開口說話,這才提起興趣坐直了身子問道:“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他問的是:你是如何看出來的?而非是:你說的可是真的?由此可見,他對譚辛的話已經(jīng)有了很高的信任。
“我只是猜測,顧仵作才是專業(yè),想必他比我更清楚。”譚辛也是會看人眼色的,剛才她冒然出言,看顧仵作的神情,想必已經(jīng)有些不高興了,若此時再不知道進退,恐怕會惹人反感。
果然見顧仵作臉色有所緩和,他問柴六:“我問你,死者是在何地發(fā)現(xiàn)的?又是在何時被發(fā)現(xiàn)的?”
柴六還沒有從剛才譚辛的話中反應過來,有些發(fā)怔地應道:“是在二姑娘的閨房里,約辰時初,是我家太太發(fā)現(xiàn)的,那時,二姑娘還躺在床上,太太只當她貪睡還未起身,沒想到走近一看,才發(fā)現(xiàn)姑娘的身上沾滿了血……”
想到早晨的場景,柴六嚇得嘴唇直哆嗦。
“既然是在房中發(fā)現(xiàn)的,那么為何她的指甲上會沾著淤泥?”眾人循著顧仵作的話看過去,仔細一看,果真見尸體的左右手上卡了泥漬。
“正常人若溺亡,必定會面色微赤,合口眼開且含有泥水沫,那是因為活人入水會掙扎,自然會沾上淤泥,我想死者身上的泥漬早被處理好了,獨獨這鞋內(nèi)卻被遺漏。”
柴六見顧仵作突然揚起了手,不禁叫道:“你又要做什么?”
“溺死者,腹肚脹,拍則響。”顧仵作并不理會柴六,手掌絲毫不停頓了落在了尸體的腹上,隨后便是一陣輕微的悶聲傳來。
“可是她的喉嚨已經(jīng)被割斷,同樣是致命傷,你又是如何確定她是被溺死,而非是被割喉而死呢?或許她的確落過水,卻沒死成,然后再被兇手揮刀所害呢?”有人忍不住問道。
“若是一個已經(jīng)死透了的人沉入水中,面色是發(fā)黃,而非她這種異樣的浮白,且她兩手微微拳握著,一看就是經(jīng)過掙扎的,更何況活人溺水口合眼開,而死者溺水口眼皆開,你們應該不難看出她是哪一種。”顧仵作這次倒是很耐心地解釋起來,“我是仵作,是不是溺死的癥狀,難道我還分不清楚?”
堂中皆沉默,是啊,顧仵作是何人他們雖不清楚,可他既然是葉大人親自帶過來的,想來也不是庸碌之輩,手上肯定握著幾分本事的。
這時候葉笙開口道:“照你的意思,兇手將死者溺死之后,又將其尸體搬入其房內(nèi),用刀割破了她的喉嚨,以便混淆視聽?”
“可以這么說。”顧仵作道。
“這種混淆視聽之法,還真是讓人咋舌,依我看,如此手段,倒像是為了泄恨。”謝昀懷慢條斯理地道,語氣悠閑地不似在談論一個人的生死,而是一件極其簡單的事。
但凡是行兇殺人者,總歸有動機所在,有為錢財所誘,有為情愛所困,有為仇恨所苦……就是阿彩,也是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
顧仵作又道:“大人,剛才小人仔細瞧過,死者身上尸斑已成片狀,且成濃密的暗紫色,說明距死者出事,已經(jīng)六個時辰有余,所以死者應是昨日亥時期間出的事。”
“亥時,亥時二姑娘應該早就休息了,應該是在房內(nèi),又怎么會在外邊溺死呢。”柴六還沒有完全消化好剛才的事,喃喃自語道。
葉笙問:“那么,你們府中可有池塘?”
“當然有。”柴六應道,“就在后園子里。”
“你是怎么看出來,死者是被溺死的?”譚辛剛出去,就被顧仵作從后面叫住。
譚辛轉(zhuǎn)過身,神色平靜地就像一汪水,顧仵作暗自一怔,很快又回神,直直地望著她:“剛才,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他尚且需要親自檢驗才發(fā)現(xiàn)死者身上的異樣,這小子剛剛站那么遠,又是如何看破的?
他承認這個問題讓他很是好奇。
譚辛淡淡一笑:“沒什么,我之前見過溺死之人,今日只是見那姑娘的臉色和之前所見的那位溺死之人有些相像,才那樣說的,湊巧而已。”
顧仵作靜靜地看著她,似乎想在考量她話里的真實性。
“顧仵作還有什么事嗎?”譚辛又問。
顧仵作沒再說什么,直到譚辛離開之后,他才懷疑地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語道:“難道真是我想多了?也是,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怎么會一眼看出來那些門當呢,或許真是湊巧罷了。”
待譚辛續(xù)了茶過來后,突然見堂中的氣氛有些怪異,她不動聲色地給葉笙和謝昀懷端上茶。
謝昀懷看了看她,一慣懶懶的聲音突然傳入耳中:“譚姑娘,你覺得這事如何?”
譚辛自然知道他所說的是陸家的案子,她想了一會兒道:“陸家結(jié)的仇恨如此之多,有些,恐怕連他們自己都想不起來,要想抓到這個兇手,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我也覺得是因為仇恨。”謝昀懷同意,嘴角惡弧度依舊是那樣漫不經(jīng)心。
不知為何,每次謝昀懷用這樣的表情來討論這樣的事,譚辛就會騰然升起一種很古怪的感覺來,他究竟生活在怎樣的環(huán)境里,才能保持住這樣漫不經(jīng)心的態(tài)度來?饒是她再怎么努力地讓自己保持平靜,在遇到有些事后,還是忍不住會心里發(fā)寒,比如今天這件事。
譚辛道:“有一個問題我覺著奇怪,既然兇手能將死者一刀斃命,又何故將其推入池塘中淹死?人落入水中少不了折騰,期間必定會有響聲,如此一來,不反倒會引人過來?”
葉笙輕呷了一口熱茶:“或許,在兇手還未出手之時,就被死者發(fā)現(xiàn)了,他的刀再快,也不及人的聲音快,為防她呼救引人過來,情急之下才將她按入水中,讓她無法出聲。又或許,將其溺死之人和將其割喉之人,根本就不是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