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一邊感慨著，一邊拿出了冰箱里零零散散的東西：托昨天晚上主動送人頭的小混混的福氣，他們昨晚上還有些余錢，在便利店買了一些面包和果醬，還有一塊里脊肉。

說到底，里脊肉也是臨時起的意，蘇沐陽本打算買點罐裝火腿就夠了的，但是沈天偶然途徑了冷柜卻發現了這塊里脊，肚子里的饞蟲就引了出來，無視了蘇沐陽抗議的目光，直接將這塊肉抱回了家。

鮮肉在保鮮層里溢出了一些血水兒，沈天先將它洗凈后直接放置在案板上，抽出幾平見方的廚房內唯一一把菜刀，憑借著熟練的刀工彌補了刀鋒本身的的不銳利，將里脊縱向切片，并一片一片整整齊齊地碼好放在了由醬油、細鹽和胡椒粉所混合而成的醬料里腌制入味。

隨后，沈天偷偷摸摸拿出了昨晚上悄悄買來的新鮮醬料，蘇沐陽似乎對吃不太講究，但沈天倒是蠻喜歡做飯的，介于晚上自己所要遭受的罪，他絕對不想在早餐上虧待自己。

只見他一邊將醬料混合著基礎的調味料在平底鍋中煮至沸騰，再勾芡改小火熬燉至濃稠的樣子，慢慢收汁后將腌好的里脊肉厚片放入其中慢慢煎至兩面變色焦黃，微微煎的老一些后才取出，重新放在案板上，持刀豎切將厚片改刀成一口入的薄片，整整齊齊地碼進盤子里，并澆上了濃香醇厚的醬汁。

主菜就算是做完了，雖然說對于早餐來講有些偏油膩了，但是沈天可一點都不介意吃這些，畢竟他是肉食動物。

最后就是昨日買的白土司，將平底鍋洗凈后放在火上讓掛在壁上的水分蒸發出去，切一塊黃油下鍋，將白土司貼壁下入鍋中兩面微微煎脆，這才放在盤內，待稍微冷下來后端著兩分早餐放在了餐桌上。

而這個時候，蘇沐陽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床了，這會兒已經坐在餐桌前老實本分地等著沈天開飯了。

“……你不是還在睡覺？”沈天抬頭看了一眼時鐘，五點三十分，太陽還沒突破地平線。

“我味道香味就起來了。”蘇沐陽十分誠實，她躍躍欲試地看著沈天端過來的吃食，心情顯然很好。“你會做飯？Surprise。”

“會一點，我奶奶和爺爺不怎么會做飯，從小不得不學一些東西而已。”沈天把食物和果醬一起遞了過去，也坐在了蘇沐陽身邊將里脊肉夾在了黃油面包中，做成了一個簡易純肉的三明治，一口咬下去酥脆可口，肉香濃郁，還帶著一些微微的奶香味兒。“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吃這些。”

“我喜歡，只是不會做。”

“你一個常年駐外的不會做飯？外面的外賣總有不干凈的。”

“那你以后就常過來陪我一起唄。”

“……”

沈天咀嚼的動作一頓，他突然想起了蘇沐陽似乎自從加入了獵鷹開始，到現在仍然是從沒打過一次回國的報告書。

那也就是意味著，蘇沐陽是真的沒回過國。

因為什么呢？這很奇怪啊。

沈天狐疑地看著吃的正歡的蘇沐陽，欲言又止了半響，最后覺得這算是私人問題，他現在可能是不太方便細究的。

所以沈天選擇了閉嘴，低頭三下五除二的就吃完了這個簡易的三明治。

兩個人吃飯的速度很塊，在蘇沐陽和沈天一同吃完最后一口的時候，朝陽終于破開了地平線的束縛，日光在那條黑線出噴涌而出，映明了整個天空。

“日升了啊。”

蘇沐陽不知道為什么，有些感慨。

今天是值得紀念的一天，她第一次在異地他鄉、在黎明到來之前、在一個安穩的房間內，吃完了一頓自家做的、還帶著熱氣的早餐。

“原來黎明之前這段時間，也沒那么難熬。”蘇沐陽補充道。

“是啊，有朋友在，日子總不會太難過。”沈天笑了笑，借此再一次對著蘇沐陽發出了邀請。“等這次的任務結束，就跟我們回去一趟吧，自從‘他’走了之后，咱們再也沒聚過了。”

“‘他’走了之前我們不還是聚過一次的么？”蘇沐陽瞥了一眼沈天，擦了擦嘴就準備起身離開。

沈天眼疾手快，就抓住了蘇沐陽，帶著些勸解道：“那次是在迪拜的分手宴，就咱們幾個人，我說這次是回國，咱們回國聚聚，都是一家人的，在國內聚一次又沒什么。”

“我沒興趣。”蘇沐陽直接甩開了沈天的手，頭也沒回地就走開了，但是在轉腳想進入臥室的時候又停了一下，別扭地嘟噥了一聲什么東西，才進了房間內合上了門。

“哎……蘇沐陽同志你這就……”

“嘭！”

那句蘇沐陽的低語沈天沒聽清，但憑借蘇沐陽這反應，沈天也能隱約覺得這不是啥好話。

不聽就不聽了！

哼！

沈天哼了一聲，起身堵著氣就開始收拾桌面上的殘局，將碗盤收拾起來去洗干凈，狠狠地搓著陶瓷表面，鼓著腮幫子生悶氣，感覺自己的熱屁股屢次貼上了蘇沐陽的冷臉蛋，下次他要是這么干他就是狗！

他肯定不再邀請這人回國聚餐了！

反正天才、陳默還有他都是單身，三個單身狗帶什么娘們吃飯！不帶了！！還能有效避免內銷的發生！

——啊！！

——越想越生氣！！

——真是氣死他了！！

沈天無聲怒吼了一下，余光卻發現了桌面上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是一個陌生電話。

‘謝謝。’

而這邊，蘇沐陽聽著廚房那邊傳來的‘叮叮當當’的洗碗聲，卻只是關上了門，脊背頂著木門粗糙的表面就滑坐在了地上，眼眶就有些濕潤了。

‘謝謝。’

她坐在地上，抱著雙膝將自己團作了一團，眼神有些空洞，突然自嘲地無聲笑了起來。

蘇沐陽想說，好。

但是她不能。

昏昏沉沉地，蘇沐陽只感覺很疲憊，胃內的溫暖和隊友的扶持讓她想要回國的思緒越發洶涌起來，同時還有一絲絲的愧疚漫上心頭。

蘇沐陽是撒謊了。

她并非是味道了沈天做飯的香味——那只是幾片煎里脊，沒有香料是散發出不什么味道的——她是又夢見了自己寄人籬下的童年，為了逃離那個飽受冷眼的地方，也為了獲得自由、好去尋找到那個小學畢業后就再無音訊的沈浩行，她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入伍。

蘇沐陽的背景不佳，但能力出眾，她距離成為最頂尖的犯罪分子只是一線之遙，但在‘獵鷹’小隊征召駐外情報官之前，她還在未過紅線。

可是誰知道，一次精神分析報告、一次無意中的超常發揮，就讓她再無歸家的可能。

實際上蘇沐陽是能夠回去的，憑借她的能力，就算是偷渡也只是小事一樁，但是她高傲的自尊不允許自己做這些齷蹉的事情，她要堂堂正正的回去，將功勛與榮耀化作社交中最堅硬的壁壘。

她要回去找到沈浩行。

就算這個幾率渺茫，但她也一定要榮歸故里，一身榮光去與自己的‘恩人’再度相遇。

但……真的能做到嗎？

只要剿滅了七宗罪這個新興的犯罪團伙，她就有足夠的業績向上方申請歸國條件。

但，僅僅是一個照面就能讓以頑石著稱的沈天動搖成那般的模樣，他們‘獵鷹’小隊，真的能做到剿滅這個組織么？

準確的說，沈天能夠憑借自己的能力，帶領著已經缺少一個編制的獵鷹完成這個人物么？

沒準沈天可以？那么自己為什么不能呢？

蘇沐陽知道，自己和沈天是同一種人，但又是截然不同的兩個個體。

沈天被稱為頑石，因為他堅韌不拔，因為他古道熱腸，因為他如頑石一樣貫徹著堅決完成任務的指令，縱然骨斷、但若筋肉仍連，他就會一往無前地發動沖鋒。

但，能成為獵鷹這個集合了怪人的隊伍之長，有這些特性還遠遠不夠。

沈天，他是一個惡魔。

是的，一個惡魔。

他的父母雙亡，所謂的爺爺與奶奶，沒有人拿到過這二位的資料，雖說沈天每個月都往自己的‘長輩’卡上打錢，但只要稍微查一查就能知道，打錢的卡號是空號，而那些錢最終都流向了哪里，沒有人知道。

作為一個戰士，沈天卻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他的軍旅生涯中就是被不斷洗腦，卻仍然能保持自我意識，就連醫生也稱之為奇跡。

一般這種人都會有一個執念，而截至今日，無人知道沈天的執念是什么，他從沒有表現出來過。

除此之外，沈天是個優秀的武器，他執行任務時不分老幼，是敵皆斬，但他卻能依舊在生活中保持熱忱的天性，進而與犯罪之路無緣。

他的確殘忍、但更多的卻是質樸。

這樣的沈天就是一個沒有縫隙的蛋，以鉆石做成，通透的能看見干凈的靈魂、但卻無堅不摧、璀璨又冰冷、無情又多情。

他就像是從地獄來的惡魔，但又是沾滿了人間俗氣的惡鬼，在人間大殺四方的同時卻又能像稚童一般地開懷大笑。

‘別惹沈天。’

‘因為他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