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詞覺得，自己上了蘇之華的車，真是一時錯誤鑄下的大錯。

早上五點，夜幕籠罩。

黑色天鵝絨一般細膩的夜幕上，一輪明月高懸。偶爾來往的車輛呼嘯而過，燈光照亮了前方在月光下呈現灰白色的道路。

疾馳的紅色轎車上，阮秋詞靠在窗邊，夜風吹起她的長發，發絲拂過臉頰，有些作癢。

剛剛她下樓，遇見蘇之華。兩個人尬聊了幾句，聽見阮秋詞說現在不能睡覺，蘇之華便順理成章地邀請她出來一起兜風。

昨晚消耗實在太大，她今天大清早被餓醒，迷迷糊糊下樓，正好從餐廳冰箱里拿了些水果，和蘇之華撞見。剛進餐后不能睡覺，她便也理所當然地接受了蘇之華的邀請。

直到上了蘇之華的車，阮秋詞還有些在做夢的感覺。

蘇之華坐在駕駛位，無人駕駛車輛自動分配路線，在得到了“隨便逛逛”的指令后，車輛向著城外駛去。

一路上車輛稀少，夜風清涼，阮秋詞剛剛沖過涼，吹干的頭發帶著淡淡的香氣。蘇之華單手放在方向盤上，神色平淡，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兩個人之間只剩下一片沉默。阮秋詞和他同處一車，起初有些不適，總是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當兩個人都用沉默來延續尷尬之后，索性各自看著各自的方向，認真的執行自己夜間兜風的目的。

涼風吹過，阮秋詞望著窗外，忽然想笑。她抬起手，迎著外面呼嘯而過的風，攏起自己耳邊的長發，別在耳后。

天地一色，無邊無際。

蘇之華第一個開口，他朝阮秋詞看了一眼，問道：“起這么早，是因為昨晚的模擬賽，所以睡不著嗎？”

阮秋詞手搭在窗沿，下巴擱在手上。聽見蘇之華出聲，回頭望去，搖搖頭，說道：“沒有，昨晚夜跑了，我今早是被餓醒的。”

蘇之華笑了一聲，阮秋詞有些尷尬，繼而說道：“說起昨晚的模擬賽，其實我有個問題想問問你。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我還是蠻記掛這個事情的。”

蘇之華瞥了她一眼，饒有興趣地說道：“哦？”

他對她的問題竟然起了一點興趣。

阮秋詞回頭看著他，忽然嘆了口氣。她收回手，倚在靠椅上，看著前方被燈光照亮的路，搖頭道：“我很想留在VIC。”

蘇之華沒想到她會忽然這樣說。他轉過頭去，看著她，微微一笑，示意自己在聽：“是嗎？”

前方來往的車輛漸漸稀少，天地間似乎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阮秋詞面容帶了一絲苦澀，低聲說道：“我無家可歸。”

蘇之華靜靜地聽著她說，阮秋詞勉強笑了笑，又說道：“我當初去夏老板那里當網管，就是因為我沒有落腳的地方。”

她像是回憶了一下，繼而看著蘇之華，朝他點頭道：“我第一次在夏老板那里接充電器，拿到的充電器，下面就刻著你的名字。”

蘇之華心中一動，阮秋詞繼續說道：“后來夏老板又推薦我來VIC，我知道VIC的隊長叫蘇之華，跟我借充電器那個名字一樣，我就嚇了一跳，心里想，這都是緣分吧。”

大千世界，緣分造化。

明月漸沉，天地無垠。天邊一線，泛出淡白。車燈映出她晶瑩剔透的臉，阮秋詞有些感慨，但又擺正了臉色，認真地說道：“我想知道，蘇隊，為什么你會相中我，讓我來當VIC的替補隊員？其實我只是個新人，連接觸完美時刻都不過是一兩個月，我身上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花這么大的風險來找我？”

她望向蘇之華，認真地說道：“這個問題已經困擾我很久了，而且我不明白，蘇隊，你又是從哪里找到我的？”

天光乍破，金光刺破穹蒼。墨色西散，面前的道路漸漸明晰。

蘇之華平靜道：“第一個，我發現你的原因是因為我和你一起玩過完美時刻，你可能不記得了，畢竟你是拿的夏顧的號。事后我詢問過夏顧，了解了一下你的情況。我覺得你是個很有天賦的新人，未來可期。第二個，我讓你來VIC當替補隊員是因為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我看中了你的能力和天賦，對你的未來有信心。”

他側首，看向阮秋詞，加重了語氣，認真道：“而且，你是圈子里開價最便宜的隊員，你的月薪只有小紅帽他們的四分之一，但你的水平進步非常快。這樣說來，你這個選手算得上是物美價廉。你說，我有什么理由不用你呢？”

阮秋詞愣了一下，她果斷忽略了前一句話，繼而不敢置信地問道：“用我的原因是因為我便宜嗎？”

蘇之華不動聲色地點點頭。

阮秋詞臉上表情凝固了，半晌才哭喪著臉，垂頭喪氣地說道：“難怪了……我問夏老板的時候，他就說了，反正試一試，VIC在我身上又花不了太多錢，就當是丟錢進去聽個響。”

蘇之華有些想笑，但他忍住了，一臉嚴肅，煞有介事地說道：“不然你覺得我們VIC為什么要用新人呢？不就是因為經濟情況不允許嗎？你看我們租的別墅，用的電腦，哪一樣不是燒錢？只能從你這個新隊員身上節省開支了。”

他說得跟真的似的，完全忘了那菱湖別墅區附近的地產都在蘇家的名下，一副認真訴苦的樣子。

阮秋詞欲哭無淚，半晌才弱弱地說道：“那如果我能達到VIC正式隊員的水平，我能不能提薪，至少也該是他們月薪的一半嘛！”

蘇之華微微側向窗外，嘴角浮起一個微笑，有些忍俊不禁。阮秋詞看著他望向窗外，還以為他在認真思考，頓時心生忐忑，等著他的回答。

蘇之華回過頭，臉上已經是一副穩如泰山的模樣，他認真道：“只要你能達到正式隊員的水平，我會給你一個公平的價格，至少是和小紅帽他們持平。”

阮秋詞眼前一亮。

她心里默默算了算，照這個工資，她只要一年左右就能還清蕭嘉寶的欠款了。

早晨的陽光正是明亮。

不知不覺，汽車已經行駛了整整兩個小時。看著阮秋詞一臉激動的神情，蘇之華有些好奇，繼而開口說道：“如果能通過城市爭霸賽的決賽，那我們近期也會有爭霸賽的獎金。而且VIC的贊助商也會給予我們獎勵金，總之，你只要能達到我們的期望值，就不用擔心錢的問題。”

一想到未來的美好生活，阮秋詞便忍不住露出微笑。她聽著蘇之華這樣說，下意識搖頭說道：“其實VIC給我開的待遇挺好的，目前這個價格也挺不錯了，但是我還得存些錢，我有債要還。”

只要努力還完錢，她就可以和蕭嘉寶解釋清楚過去，和她重歸于好了。

蘇之華看著她的笑容，心里也生出一抹溫柔。

他隨口問道：“那你現在還需要錢嗎？”

阮秋詞搖搖頭，眼里帶著希翼，臉上浮現一抹微笑，滿心都是對未來的美好期望：“我會自己努力掙錢，光明正大地把過去的債都給還清了。”

蘇之華嗯了一聲，也微微笑道：“祝你早日成功。”

阮秋詞臉色微紅，想起來自己剛剛這些豪言壯語，一時臉上發燙。她轉過頭，看著蘇之華，問道：“那你起這么早，是為了什么事情嗎？”

蘇之華淡淡道：“今天家里有些事情，我得回去處理一下。”

阮秋詞點點頭，又問道：“要緊嗎？”

蘇之華搖頭，望著窗外一閃而逝的風景，心里忽然生了些好奇心，轉過頭問道：“你今天有事嗎？”

阮秋詞有些懵，繼而說道：“好像沒什么事……除了訓練之外。”

她望著蘇之華。

蘇之華卻是說道：“今天沒有訓練，昨晚，夏顧招呼小紅帽他們在黑金網咖玩了個通宵。”

阮秋詞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以前她當網管的時候，從來沒見到過小紅帽和大表哥，只是偶爾見過金中紫和蘇之華。

蘇之華繼續說道：“今天沒什么事，那你有什么安排嗎？”

阮秋詞搖了搖頭，但忽然又想起高子涵，便斟酌著說道：“我要去見我男朋友。”

聽到這句話，蘇之華的心里忽然生出一分惋惜。他有些遺憾地看著她，繼而壓下那一抹不清不楚的微妙情緒，臉上恢復了溫文爾雅的神情，溫和地問道：“要我送你過去嗎？”

阮秋詞看著前方浮起來的霞光，想了想，嗯了一聲：“如果不耽擱的話，那就麻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