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被你背在肩膀上,瞬間覺得擁抱了全世界
- 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
- 今天不洗頭
- 5283字
- 2019-04-02 17:14:06
你是西瓜最中間那一勺的口感,點亮了一整個夏天星空也為你斑斕。
By《昭君日記》
距離高中第一學期期末考試只有半個月的時候,流行感冒洶涌而至。
有件事說來很邪門,新學期班上搞評比,每次根據各班的衛生狀況來評比,每半月評比一次。
勝出來的班級都會在下周一的早操上在升早旗的時間里從旗手的手里接過一面印著“優秀班級”的紅旗。
班長會將領回來的班級懸在門口,紅旗迎風飄搖,這是勝利的光。
事情的詭異源于我們隔壁兩個班在周一將紅旗扛回班里時,第二天,班上就流行感冒肆虐起來。
先是一個人,接著一片人……
第二個中槍的是我們樓上的班級,他們在將旗子扛回來沒多久,也沒逃過流行感冒洶涌而至的宿命。
如果說第一次是巧合,第二次就有點詭異。一時之間,在我們的心里,流動紅旗等于流動感冒。
下周一全校再次集合那天,驕陽似火,光線熱烈。
冬天的校服裹在棉衣外頭,遠遠看上去,像一頭熊迎面走來。
灰綠色的校服被開發出許多隱藏技能來,比如冬天的袖套,墊屁股的凳墊,還有即興涂鴉的背景板。
廣播體操完畢后,矮胖的校長走上講臺,他從旁邊的火雞手里接過話筒,他眉毛濃郁,從我的角度看過去,肉肉的臉上兩撮打眼的濃眉,跟個小品演員似的。
“同學們,快要期末考試了,要抓緊啊。”
底下死一般的寂靜。
“這周獲得優秀班級的是331。”
校長面露欣慰,我們卻要哭了。
“請331班的班上上來領旗。”
火雞說起普通話來聲音溫柔地能掐出水來,跟她在寢室里說的尖言厲語完全是兩種聲音。
老龍臉上有光,嘴角不自覺往上揚,一副“終于輪到勞資了”的驕傲臉遮藏不住。
我們聽到這個噩耗般的消息,真的很想哭。
可校長手里拿著旗等在那兒,李沛只能順從地人群里走出來,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向主席臺,鄭重其事雙手托舉,從校長手里將旗子拿回來。
那天風很大,他從主席臺上走下來時,風灌進他袖子里,將他袖子鼓脹起來,遠遠走下來,跟兩個擎天柱。
我在風里被吹的嘴皮發紫,開學到現在還沒三個月的時間,他就跟吃了竄天粉,一下子躥個老高。
同一天領的校服,他原先剛好合身,而現在腳踝都露出來了,我真的有點懷疑,他是不是吃了什么增長激素。
他露出來的白嫩腳踝在風里站了沒幾分鐘,就變了一個顏色,成為紫白。
早已冬日,他還是穿著一雙運動鞋,也不知道里頭加沒加加厚棉鞋墊,外露的灰色棉襪看上去并不怎么保暖。
他雄赳赳氣昂昂雙手托著小紅旗往我們班上走,看著那面旗,我們內心OS是快離我遠點,再遠點,可那個紅旗就像一個張開血盆大嘴的妖孽,距離我們越來越近。
流動紅旗被拿到班上,直挺挺懸在大門口。
一下課我們每次走路過去都會繞道而行,生怕觸碰到這個東西身上的邪氣。
流動紅旗來到我們班之后,班上自習課都莫名安靜了不少。
任課老師從前門來到我們班的時候,推開門,雙手拂過流動紅旗時,臉上也似侵染喜氣。老龍那天有課,不知是不是我錯覺,他上課時整場氣氛都歡快不少。
平日里從來不開玩笑的他破天荒開起了玩笑。
就連頭發花白的數學老師走進教室,站在講臺上的第一句話都變成了“哎喲。不錯哦。”
他這句口頭禪讓我一度懷疑他是周杰倫的爺爺粉,這個疑慮,直到畢業還爛在肚子里,很多年后,我在街邊轉角處偶然遇見數學老師時,我終于有勇氣說出我當年的疑慮,數學老師撐著拐杖,不好意思地說“我孫子是周杰倫的粉絲,我陪她去聽了好些周杰倫的巡演,也算是個路人粉。”
說到這,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當天下午班上還沒有任何事,風平浪靜。
劉婠婠晚上約好和高冷校草一塊兒吃飯,她強拉著我一塊兒去,她沒覺得一男兩女的尷尬,我可不想當這個超大屏強力電燈泡,果斷一秒拒絕。
一個人的時候我也不想去食堂吃飯,形單影只在校園里游蕩被班上的人看見總覺得怪可憐的,我不想一路收獲同情的目光。
下課鈴響了一遍又一遍,班上的同學也都四下散去,教室里,除了我和教室前后黑板報之外,只剩下左右墻壁上魯迅和周恩來的黑白掛像。
一入冬,夜來的早。
昏昏然天就黑下去了,黑黢黢的教室,靜悄悄,腳步挪移,聽得一清二楚。
教室沒人的時候是我最歡喜的時候,不知為何總覺得這時候這間教室乃至于這塊區域都專屬于我,我可以自由自在做我自己。
腳步不聽使喚,鬼使神差走到李沛的座位上去。
屁股剛碰觸到他凳子時,聽到外頭有東西撞擊玻璃的聲音。
砰砰砰,碎冰砸落,似春雷乍響。
難道下雪呢?
這一想法一蹦跶在我的腦海里,手頭的冷也減輕了幾分,按捺不住心底的狂歡,飛奔出教室。
外頭已全黑,將手伸出去,除了肆虐的風從掌間劃過,什么都沒有。
竹籃打水空歡喜一場,回到教室,將教室里的燈打開。
井然有序的教室里,桌子上都被書給擺滿,歪七扭八。
走到劉沛的桌子旁往外一看,那一排整齊有序的老銀杉樹上的枝丫都從樹上脫落,脫離原來固定軌道,在空中自在飛旋。
飛啊飛。
有好幾片飛到窗前,砸在窗戶上,簌簌落地。
零落成泥碾作塵,化作春泥更護花。
呆愣著看了好久外頭咖啡色的枝丫隨風飄零,肚子咕咕叫了起來。
一抬頭發現已六點一時,距離下課已過去半小時。
再下去吃東西并不可能,學校的植被并不多,除了一年四季常綠的香樟樹之外,就是玉蘭樹,這個季節的玉蘭樹早已掉光葉子,光禿禿就像個赤身裸體的老人,袒露在外的只有精瘦的骨骼。
這是一年四季風力最強的時候,人走在小道上,風兒從袖口處竄入,將身體吹涼。
肚子已早咕咕造反,強硬著咽口水,嘗試畫餅充饑都沒什么效果。
抽屜里吃的東西早已被我在課間消磨個一干二凈,正在猶豫要不要去小賣部買點干貨充充饑時,突然回想起一件事。
下課敲響后,劉婠婠飛奔出去,走出門走到走廊上又旋即折返回來,走到教室門口,她倚在門欄上,沖著我喊了一句“君君,你要是實在不想下去,我抽屜里有吃的。”
我馬上起身,走到劉婠婠桌子前,像要揭開什么驚天大秘密似,翻開她的抽屜。
我的抽屜里塞滿的都是教科書和教輔資料、彩色本子,各種筆,毫無個人風格,完全是一個老干部作風的抽屜,寫滿規矩和刻板,沒有任何個人特色。
劉婠婠的抽屜里,除了卷的皺巴巴的試卷外,簡直承包了小賣部。
薯條,果凍,小熊餅干…
我最終鎖定目標,從里頭找個一包老壇酸菜牛肉面,再從抽屜里拿出自己的碗,在飲水機的熱水里沖過一遍后,就放心大膽的撕開了外包裝,將里頭的東西都拿出來。
醬料包和面條都放置完畢后,拿著碗去飲水機。
摁下飲水機的黃色開關,水剛浸沒碗底,開關就從黃色跳轉成紅色,也沒管那么多,任這沒到一百度的水從碗口流入。
我的碗是一個純白色寬口徑的瓷碗,沒有碗蓋。
雞湯文上常說“你看,煮一碗 面都需要等待五分鐘,吃個煎餅果子還需要一步步來,更何況等那個共度一生的人。”可我在泡泡面的時候,一分鐘等待都不愿意,只想快點吃起來。
我從抽屜里抽出一本不需要用的音樂書,蓋在碗口上。
等待的日子里,泡面香氣四溢,饑餓感是根據時間的推移產生的,在開飯周期性到來的需要。明明等待沒多久,卻在心理上感覺過了一個世紀。
等到書的扉頁完全被熱水給浸透,軟塌塌不成樣子,硬邦邦的面條發軟,這時候才想起自己沒有筷子,從劉婠婠的抽屜里一陣亂摸。
可算找著一把一次性的筷子。
肚子早已到達饑餓的頂峰,埋下頭,用筷子將面嗦進嘴里時,無從說起的滿足感在心底流淌。在這個寂靜無聲的冬日的晚上,外邊銀杉隨風飄揚,寒氣逼人,而教室里的這一碗老壇酸菜牛肉面,喂飽我的身和心。
呼哧呼哧幾口后,剛將腦袋抬起來,正對上老龍那雙直直盯向我的眼。
本能反應在那刻猛的一下就將頭低了下來。
剛進校的第一次班會課老龍就講過我們班的規矩。
一不能在教室吃東西。
二不能上課講小話。
三不能談戀愛。
如今我這第一次頂風作案就被當場抓個正著。
整個教室安靜如雞,老龍的怒火從門口傳到我身上來,讓我不由得為之一顫。
這下真的慘了,心底有個聲音在碎碎念。
《光輝歲月》的鈴聲打破我們倆的尷尬,老龍恨鐵不成鋼猛瞪了我一眼就走了,他眼神和動作分明在說“你給我等著。”
第二天,沒等來老龍的懲罰,等來了上天的懲罰。
在寢室睡了一晚后,第二天,腦袋沉的慌,鼻子堵得慌,喉嚨也生疼。清早去操場出操時,覺得整個人身體都很重。
早操完畢,來到教室,驚奇地發現,班上的咳嗽聲此起彼伏。
流動紅旗真的起作用了,一夜之間,班上的不少人都被感冒給擊倒了。
我們看著教室前門迎風飄揚著的那一面鮮艷的五星紅旗很默契地苦笑。
今天有老龍的課,老龍上課沒講幾分鐘就被班上此起彼伏的咳嗽聲給打斷,他再次準備出聲時,咳嗽聲早他一步抵達。
老龍一下子有點生氣,他將眼鏡抬了抬,俯視整個班級,想去找到聲音源。他掃了一遍后,看著班上學生一個個嫣兒吧唧早已沒了往日的生龍活虎的神姿后,他也嫣了下去。
老龍走后,一天的課就告一段落。
吃晚飯時和劉婠婠走在路上,走在平地上,肚子一陣抽搐。這情形今天不是第一天,我跟劉婠婠描述了一遍自己的腹痛情況后。她馬上拉我回寢室,剛走進寢室大門,她讓我去廁所檢查檢查。
我一走進公共廁所,看著內褲上猩紅色一團,我就知道信期到了。
女生一個月總有那么幾天,是要與姨媽相愛相殺,姨媽來時,你很煩它,姨媽推遲不來,你就更煩它。
姨媽是一個一秒可以將一個女漢子變成軟妹子的最佳神器。我一次知道姨媽這事,還是在初中,那時候腹痛難耐還以為是著了涼,狂奔到廁所時,發現內褲上有血跡。
那一秒,內心崩塌,還以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癥。在那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年紀里,幸好有早我幾步了解這事的同齡人,他們告訴我這是每個女生一生必須承受的生命之痛。
他們還幫我買好姨媽巾,口頭傳授我姨媽巾的正確打開方式后,在實際操作時,我還是把姨媽巾的正反面搞錯了。
姨媽一來,吃飯也沒什么胃口,在食堂胡亂喝了幾口粥后,我就和劉婠婠回到教室。
教室里平日里鬧騰不休的同學都跟發瘟疫似的,一個個趴在桌子上,不定時咳嗽幾聲,以證明自己的存息。
老龍來到班上,看著班上這病來如山倒,全軍幾近覆沒的氣勢,眼眸低垂,他用余光沖劉沛示意一下。
絲毫沒受感冒影響的劉沛箭一般沖出教室,他再次出現在教室時,面露喜色。
“同學們,班主任有令,讓得感冒的人別死扛,都去醫務室。現在我陪大家去。”
教室里倒下的人陸續抬起頭來,在疾病面前,平日里的壯漢都軟了不少,不過這次受感冒影響最大的還是女生群體。
班上女生互相攙扶著跟著劉沛后面,往醫務室的方向去。
剛走到醫務室,我們都震驚了。別說醫務室里頭,就連外邊也擠滿了人。走在最前頭的劉沛也有幾分心急。
我們所有下來的人都看著他,等著他開口說下一步的指示。
他看著我們充滿期待的眼神,一口氣又跑回了教室,去找老龍商量下一步該何去何從。
我們在草地上等著,不知道接下來等待我們的是什么,人一難受起來,就很容易往壞處去想,想到自己會死,就連后事都想個一清二楚了。
草地上響起的嘈雜腳步聲和說笑聲將我念頭打斷,一眼看過去,劉沛走在最前頭,他身后,跟著十多個我們班的男同學。
他們一堆人絲毫沒受感冒影響,年少青蔥,稚氣未脫,邊說邊笑走到我們面前,劉沛今日穿著一件白襯衫,從草從的香樟樹下穿過來時,草坪上的燈打在他臉上,給他臉上鍍上一層柔和的光,就算不說話,也溫柔而有力量。
“班主任怕女孩子出門有危險,就讓我們陪同你們一塊兒去縣中心醫院。”
說完這句話,他揚了揚手頭的外出單,老龍龍飛鳳舞的字跡清晰無誤在單子的收尾處。
門口保安亭的大哥看著我們這一群人浩浩蕩蕩打群架仗勢,一下子吆喝過來好幾個保安叔叔,當看到那張老龍親筆寫下的外出單,心不甘情不愿地給我們打開了校門。
中心醫院距離學校不到一公里,我們走了十多分鐘就到了。
感冒高發季節,雖是晚上,中心醫院門口的人和白天不相上下,被人群淹沒。
劉沛讓隨行的男孩子一塊兒跟他去辦掛號的手續,女孩子原地待命,我們就坐在侯座上,像等待被翻牌的妃嬪,眼巴巴等著被醫生傳喚進去。
我面前的人被叫到名字后都沿著一條長巷子往里走,看著面前的人一個個不斷往里走,感覺他們像被什么東西給吞噬掉,有那么一刻,內心惶恐不安。
劉婠婠坐在我身邊,緊握我雙手。
我是最后一個被傳喚進去的,接待我的是一個中年男人,男人看也不看我,就遞給我一個溫度計。
我在此之前生病的次數很少,早就忘記溫度計怎么用。
我拿著溫度計發愣,在想著是把哪頭放在腋下。
“放進去啊,不放進去留著吃啊。”
醫生明顯有點兒生氣,語氣粗暴,不給你留任何余地。我在慌亂和羞愧中將溫度計放入胳肢窩,頭一次自己操作,也不知道位置是否精準。
惴惴不安等待好幾分鐘,“拿出來”,不帶任何感情的冰冷語氣。我惶恐地將溫度計掏出來。
等待我的是兩大瓶點滴,吧嗒吧嗒一滴一滴往下滴落。
劉婠婠在我身旁玩游戲,瓶子里液體慢慢地在減少,可我的咳嗽聲卻愈來愈厲害。
一瓶過后,我的咳嗽也增多了頻次和振幅,原先還是斷斷續續地咳嗽,這一下演化成好不間斷地咳。
“醫生,她什么情況啊,打了點滴比原來還嚴重?”
劉婠婠看不下去了,首先向醫院發難。
“小姑娘你說話完全不過腦子。”醫生看了下她,“我們的藥效都是要兩小時后才能起作用。”
“那她是什么情況?”
“她就是太熱了。”
醫生湊近過來,掀開我蓋在火爐上的棉被,我的咳嗽也一下子舒緩了不少,劉婠婠落個下風,也沒繼續說話。
等到我的第二瓶點滴都打完后,醫院已沒有多少人了,劉婠婠扶著我從巷子里走出來,劉沛立馬從等候區的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身后的人整裝待畢,看這仗勢,都在等我歸隊,我掃一眼劉婠婠手機屏幕,顯示時間是“10:10”,這若是在學校,早已是睡覺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