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詩黎十
- 一池風(fēng)月亂江湖
- 快雪不晴
- 3217字
- 2019-05-07 16:34:06
回到客棧,我忙將了梵放到我房里的軟塌之上,他已經(jīng)有些發(fā)燒,面頰上像是暈染了一層朱砂,雙唇卻慘白如紙。
我從柜中翻找出連珩在下山前給我的藥膏、紗布,半蹲在榻前,將了梵的衣裳拉開,他略顯消瘦的胸膛已是皮肉翻開,那暗器造成的傷口只在之前的劍傷上方半寸。再加上暗器上有毒,本來便未痊愈的劍傷再次被感染,就算有解藥,也不能完全解除毒性。
我看著梵昏沉中仍帶著痛苦的表情,有些不忍,他這一身的傷皆是拜我所賜。我精通暗器,本可以最小的傷解決他們,他卻以血肉之軀生生為我擋下,真是癡傻至極。
我喂他服下臧玉丸,這是連珩給我的一顆解毒的藥丸,她說能解百毒,也不知是真是假,但現(xiàn)在了梵余毒未清,也只能期盼這臧玉丸真的有用了。取出一把匕首,向小二要來一壺烈酒,以酒消毒,再以火灼之,將了梵傷口的腐肉割去,最后撒上金瘡藥,用紗布包扎。
等一切結(jié)束了,已是子時,將手背貼上他的額頭,果然溫度降低了不少。他還在昏睡中,我不好將他送回去,只能將他留在我房中。
想想他今夜應(yīng)該不會醒,今日一番,身上又沾上了血腥味,猶豫再三,還是讓小二送上一桶熱水,準(zhǔn)備沐浴一番。
將衣裳脫下搭在屏風(fēng)上,我又取出連珩送與我的香膏,這才踏進(jìn)水中,緩緩擦拭著自己的身子,整個房間只有水流過的聲音。
“詩黎……”聽到了梵虛弱的聲音,我的身子一僵,擔(dān)心是不是了梵醒了。
飛身出水,將外衫披在身上,走到了梵身邊,身上的水珠浸入冰綃,頭上潮濕的水珠順著發(fā)梢滴落到地上。我只覺一陣尷尬,“了梵?”輕聲問他,卻聽不到回應(yīng),心這才放下去,剛才怕只是他無意識的呢喃。
我轉(zhuǎn)身回到屏障后,將身上的水珠擦凈,又涂上香膏,穿好衣裳。最后查看了一下了梵的情況,發(fā)現(xiàn)除了面色有些發(fā)紅外,已經(jīng)無性命之憂,便和衣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我便起身,沒想到了梵已經(jīng)醒了過來:“詩姑娘,你,我……”
“我只是為了照顧你才將你留在房中的,畢竟你也算是救了我。”看著了梵通紅的面龐,我快速解釋道。
“多謝詩姑娘,只是,小僧,小僧還是回去為好,以免壞了姑娘名聲。”看他說完便掙扎著要起身離開,我只好上前點了他的穴道,讓他乖乖待在這里。
“我昨夜為你包扎傷口,費了不少精力,如今你給我好好待著,不要再給我添麻煩。”我看到紗布上又滲出一些血跡,只好再去把藥拿出來,重新為他包扎。
昨夜為他包扎時倒沒有什么感覺,怎知今日被他這么盯著,竟有些不太自在,我不由得瞪了他一眼,只見他的臉龐早已染上一片紅暈。
“可以了。”我加快手中的動作,為他包扎好后,立刻將他的衣服拉上,解開他的穴道后便轉(zhuǎn)過身子。
“多謝詩姑娘,是小僧的錯,害的你還得為小僧再操勞一遍。”
“今日你就在客棧休息,我再去城隍廟看看有沒有什么線索。”我感覺自己臉頰有些發(fā)燙,怕是房中氣溫過高的緣故。
“小僧和你一起去。”
“你好好養(yǎng)傷,去了也是給我添麻煩。不許跟過來,不然你就上山去吧。”
“……好吧,那詩姑娘一定要小心。”
“知道了,我一會兒下去會叫小二為你送來早飯,補(bǔ)血的藥我也讓人煎好了,你記得按時服用。”
“多謝詩姑娘關(guān)心,小僧一定會好好養(yǎng)傷。”
“我走了。”
“小僧送你……”
“不必。”我推門而出,不再理身后那個擾亂我心緒的人。
一路過來,發(fā)現(xiàn)并沒有人埋伏,看來昨夜那幫人只是偶然尋到我的蹤跡,但是究竟是誰知道我手中拿著霽月,還將消息散播出去?難道是……褚洵?
等到了城隍廟,我卻發(fā)現(xiàn)小黑的尸體竟然不見了,“難道昨夜那幫人還有同伙?可是他們?yōu)楹螌⑿∑蜇さ氖w帶走,而且連地上的包子也不見了。”
我細(xì)細(xì)探查了這座城隍廟的地形,發(fā)現(xiàn)這廟竟然還有一個后門,十分隱晦,但是卻能看到有人走過的痕跡。我順著痕跡跟蹤過去,發(fā)現(xiàn)一棵槐樹下面有一個十分簡陋的墳?zāi)梗f是墳?zāi)梗鋵嵅贿^是一個土包,前面立有一根木板。
我正要查看一番,卻聽到身后有人過來,于是跳到樹上,隱匿在茂密的樹葉后面。
只見一個渾身臟兮兮的小孩跑了過來,辨不清男女,手里抱著一塊木板還有一個包袱。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個包袱正是昨日留在廟中的那個。
他氣喘吁吁地跑到墳前,將東西放下,“小黑哥哥,我不認(rèn)識字,今天去鎮(zhèn)里求了鄭秀才好久,給了他我所有的銅板,他才幫我寫了個墓碑,寫著‘黑子之墓,弟小白所立’,說是都這么寫。”
原來這個墳頭就是為小黑所立,看來這個小孩與小黑關(guān)系不錯,昨日小黑非要帶一包袱的包子,怕是為了他。
“嗚嗚嗚,小黑哥哥,你怎么就拋下我離開了……”他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眼淚將他臉上的污漬沖了下去,露出原本的膚色。
他跪在地上,將之前的木板拔了出來,又用手將土挖開,將新的木板插進(jìn)去,我這才看到他的雙手已經(jīng)滿是傷痕,鮮血與泥土混在一起,想來這座墳也是他自己用手挖開的。
“小黑哥哥,你放心,小白一定會為你報仇的,雖然小白還不知道是誰干的。但是小白總有一天會找到仇人的,到時候就是拼上我這條命,也要殺了他們,為你報仇。”他將那枚暗器握在手中,眼里滿是仇恨與痛苦。
“可惜,你想要殺的人已經(jīng)死了。”
“誰?你是誰?出來!”他像一只炸毛的刺猬,警惕地看向四周。我從樹上跳了下來,他立刻擺出了防守的姿勢。
“我是替你殺死仇人的人。”
“你怎么知道是誰殺了我的小黑哥哥?”
“因為我就在那里。”
“那你為什么不救我哥哥!”他向我沖了過來,臉上滿是憤怒與怨恨。
“太晚了,我進(jìn)去的時候他已經(jīng)沒救了。”
“你騙人!你既然能殺了那些人,為什么你不能救我哥哥!為什么?!”
“因為他的身體太弱了。”
“你瞎說,我哥哥是最厲害的人,他怎么會弱!!”
我伸手點了他的穴道,將他定在了那里,他的眼里閃過恐懼。
“現(xiàn)在你覺得他還是最厲害的人嗎?”我解開了他的穴道。
“他……他是,他就是最厲害的人,嗚嗚嗚。”他跪在地上哭了起來,他們或許真的很弱小,在城隍廟里,像螻蟻一樣偷生,可是那個在壞人來了時保護(hù)他的哥哥,總是能帶給他包子吃的哥哥,在他心里是最厲害的人。
如果我沒有被師父收養(yǎng),我的生命在那些強(qiáng)者眼里也不過是草芥,一根指頭便可以讓我消失在這個世間。
“你,你和我哥哥認(rèn)識嗎?”
“算是認(rèn)識吧。”
“那你就是我哥哥的朋友。”
我看了看地上那個孩子,不是敵人就是朋友?他們的世界還真是天真。
“你幫我報了仇,我愿意當(dāng)牛做馬報答你。”他不知道,他的哥哥的死也是受我牽連,如果沒有我,他哥哥不會死。
“我想知道一件事,那本來是我和你哥哥的交易。”如今線索已經(jīng)斷開,只能寄希望于他。
“哥哥好多事情并沒有告訴我,他說我太小了,但是姐姐你可以先問,我會盡力幫你的。”這個小孩還真是被小黑一手帶大的,怎的如此天真,短短幾句話便相信了我。
“你可知是否有陌生人來找過小黑,讓他在坊間傳一些事?”
“……哥哥并沒有說過,但是我知道有一次哥哥帶回來好多吃的,我當(dāng)時還很好奇地問他,但是他沒有告訴我。”
看來無法從這里找到什么線索了,我想了想怕還是需要去找那個轂?zāi)肯壬?
“我想起來了!我有一次起夜沒找到哥哥,就出去找他,發(fā)現(xiàn)他在和一個華山派的弟子說話,那個華山派的弟子還給了哥哥好多錢。最后他發(fā)現(xiàn)我了,還瞪了我一眼,他的眼神特別嚇人!”
“華山派弟子?”
“沒錯!這個鎮(zhèn)子里經(jīng)常有華山派弟子來,而且哥哥一直想去華山派學(xué)武,每次華山派招人,我們都會去看的,我絕對沒有看錯!”
本來我就懷疑華山派可能有內(nèi)鬼,今日聽小白一說,看來小黑的消息就是從那華山派弟子口中傳出來的。只是華山派服飾向來統(tǒng)一,怎樣才能知道究竟是誰呢?
“你可記得那人模樣?”
“那天月色昏暗,我沒有看清。”
這就很麻煩了,小白并沒有看清那人模樣,況且那人這么明目張膽,怕不是以真容示人。
“你可知有誰清楚華山派六年前發(fā)生的事?尤其是那位明月公子的事情。”
“……要說華山派的事,恐怕只有乞丐爺爺知道的最清楚了。”
“哦?”
“乞丐爺爺老說他是華山派的弟子,給我們說了很多華山派的事請,但是大家都不相信,只有我和哥哥相信他說的,所以他后來就只和我們說了。我記得他一直在說一句話,就是‘那個人一定會回到華山派報仇的’。”
“你能帶我去找他嗎?”
“……好。”
那個老乞丐一定知道些什么,我覺得只要知道了那件事,離真相大白便不遠(yu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