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華瑞之爭,棋傾天下
- 傾歌令
- 肖沙冰
- 2248字
- 2019-09-17 19:27:11
弗門坐落于越郡平城,跟漢郡有泯水之隔,從涼州出發,走一日陸路,一日水路便能到。
行路間,尹袖除了沉默的時刻多了些,頤指氣使的樣子并沒有多少變化。蘇傾還發現,從她第一次見到她起,她就沒笑過。
司徒瑾骨子里可能真的有那么些受虐傾向,也不像從前那樣離這可怕的女人遠遠的,反倒老是湊上去找罪受。蘇傾暗自分析了一下,得到結論,他是愛上尹袖了。
人家常說愛情是莫名其妙的東西。蘇傾以前是不認同的,就比如她愛溫容,就是因為溫容太招人愛,但是她想了半天司徒瑾愛尹袖的理由都沒有頭緒。最后只能得出結論,司徒瑾的愛情是莫名其妙的東西。
溫容算是成了她最完美的一任男朋友。在路上,蘇傾總是懷著滿足這樣想,但是又始終覺得少些什么,似乎總不夠親密,有什么隔閡似的。
大概當他握住她的手要她與他相隨的時候,那份心意已經明顯,但他沒有直接說過他喜歡她終究讓她耿耿于懷,而且這幾天他們也從未談及未來,更沒有許諾。她心里的疑慮實際上很多很多,可是自己終究太卑微地愛著他,甚至沒出息地想,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什么事情都能含糊不清。導致好幾次話到嘴邊都沒有問出,害怕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而溫容這邊,他自問對所有他想掌握的事都勢在必得,惟獨一個蘇傾,竟能讓他鮮有的自信不足。她不想讓他知道她與司徒瑾的事,他便可以假裝不了解,甚至勉強自己對此不懷介意,可是真正令他焦灼的是,她到底情歸于誰?他從來便是個謹慎多疑的人,有時候,內心深處覺得自己仍舊是當初蘇傾使司徒瑾吃味的工具的想法竟難以按捺,但每次又都被蘇傾對他甜蜜的笑容給消解。只能不停安慰自己,這次西弗門之行告一段落,就將她遠遠帶離司徒瑾身邊,徹底將她據為己有才好。
四個人各懷心事地走了一天,到了泯水畔,就近找了個客棧住下吃飯,其間司徒瑾還是對尹袖各種殷勤,生怕她對被滅門的事留下什么心理陰影似的。見狀,蘇傾很識趣地拉了溫容和她單獨坐了一張桌子,免得影響司徒瑾發揮。
吃飯的時候,隱約聽到鄰桌的人說的又是傾歌令的事,蘇傾不由皺眉,小聲嘟囔:“溫容,你說為什么大家都這么看重這個傾歌令?它真的有傳說中那么神?”不管走到哪里,每個人嘴上都掛著這個詞,煩都要被煩死了。
比起她精明得什么都能分析出來的時候,溫容似乎更愛她偶爾的糊涂。他這時也吃得差不多,便擱下筷子,問她:“你可知道傾歌令的來歷?”
蘇傾其實是聽林忠講過的,但是她覺得他的版本神話色彩太濃,就沒有相信。溫容問起,她也就搖頭,說:“不知道。”她更想聽他講給她聽。
溫容知道她的心思,也就對她笑笑,緩緩開了口:
“在上百年前,瑞朝還未建立時,統治整個天下的是華朝。這個朝代剛開始時尚繁榮昌盛,但統治時間越長,君主便一個不如一個賢明,到了最末一個,尤其暴虐無道。他統治之下,腐敗大行其道,捐稅繁重,民不聊生。
那一年,恰逢百年不遇的大旱,朝廷賑災不力,一時間餓殍滿地,哀鴻遍野,整個華朝怨聲載道。瑞朝第一任靖天子,就在那時揭竿而起,很快便有了一支自己的軍隊,打著滅華的旗號起了兵。
這支民間的軍隊多由沒有經過訓練的草民組成,剛開始的半年尚借著民憤得了不少擁護,可后來百姓們發現,戰爭使他們的生活愈發艱苦,而靖天子軍隊中無知的莽夫們,更是開始四處搜刮百姓錢財,逐漸聲名狼藉,民心衰微,人們反而紛紛傾向華朝那一邊,局勢十分不樂觀。
華舜十六年,靖天子戰華軍于赤野,敵三十萬,我十萬。
兵力懸殊之間,上天忽降祥兆,烏云密布,一時間晝時竟如同黃昏,大風呼嘯如狂,未幾,五色霞光現于天際,天火下凡燃至華朝軍隊之后,迅速蔓延,三十萬華軍,瞬時陷于一片火海。這時清歌忽而響起,覆過了戰場的嘶吼與慘叫,一塊青玉的令牌,須臾間現與靖天子手中,天意一遍遍歌頌:華朝沒,瑞朝興。華朝三十萬兵士潰不成軍,或葬身火海,或落荒而逃。
這一戰,成為瑞朝與華朝之爭最重要的轉折。
神助靖天子的傳言四起,人民中,天賜其子救世之說愈來愈強盛,無數有識之士紛紛投靠。而那塊青玉的令牌,更是被傳得神乎其神,成了天意之彰顯。人言得傾歌令者,得天下。
在當日同率軍隊參與赤野之戰的尹泊尹將軍的襄助下,再五年,靖天子徹底擊潰華朝殘勢,登上天子寶座,開創瑞朝。供奉傾歌令于皇宮高臺,定都朱華城,更其名為元歌,始,瑞庚元年。”
溫容悠悠落下最后一個音節,恢弘的歷史便如同畫卷般攤開在她面前,那些戰馬嘶鳴,似乎就響在耳邊。
蘇傾感受著古時傳說的魅力,想了一會兒,認真看著溫容道:“也就是說,傾歌令于瑞朝,便是天意,也就是無上權力的象征,所以才會引來四郡搶奪。而現任天子丟了傾歌令,就失了天意,就有失去民心,大權旁落的危險,才會有這樣的議論,是不是?”古代講究君權神授,想必這個傾歌令就是神權的具象化。
溫容贊許地點了點頭。作為一個異國人,她能理解到這個地步已經很不錯。
蘇傾長嘆一口氣,搖頭,“其實利益與權力并非什么好東西,總引人趨之若鶩,更能讓人萬劫不復。生在大權在握的帝王家也并非好事,”她皺眉,“總是要爭來爭去,顧及他人的虎視眈眈不說,還要整日算計人心,活得實在太累。”
溫容怔了怔,垂眸:“阿傾,權力于帝王之家的人來說,只是一盤沒有選擇的棋。這盤棋沒有好壞,只分誰更高明。高明的人,便能坐擁天下無憂,而不高明的,合該任人宰割。”
說這話的時候溫容臉上并沒有表情,可蘇傾卻兀然從那雙垂下的眼眸中看出些堅決蒼涼,好似經過無盡磨難后的領悟——這本不該出現在這一張年輕的臉上。
她看著那張俊朗面孔,突然不敢去想從前的歲月里,這個生長于王族的人經歷過怎樣的掙扎才走到如今,走到和她相遇那一天。
也是在這時,第一次有了一種無法靠近他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