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余一認識十多年，還是第一次聽見他對我說這樣的話，心里一暖，鼻子卻是一酸。

我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對他擠出一個笑，違心道，“沒有人傷害我，我……”

我頓了頓，正要開口時，余一將手搭在我的肩膀，微微欠下身又是一臉肅然對我說，“楚天辰說他昨晚跟你一直在一起，但你們沒發生什么，我信他說的，更信你說的，但是我想問的是……”

余一頓了頓，繼續說，“這幾天你的狀態一直不對，我們認識這么多年，我沒看見過你這樣，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但我能感覺到你不開心，你能告訴我到底怎么了嗎？是遇到什么事還是有人欺負你了，如果是有人欺負你，不管那個人是誰我都會幫你揍他一頓，只要你跟我說。”

余一的話雖然說得我不知該如何回答，但讓我對他有了新的認識。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我在余一心里不過是個一無是處專門坑他騙他的二胖，也不過是那個跟他從小混到大能與他稱兄道弟的假女生。

可現在我才知道，不是這樣的。

我想起小學時他為了我跟隔壁班搶我零花錢的男生打過架；

初中時又把用火機燒我頭發的男同桌打了一頓；

高一時又將那個把我堵在廁所門口表白的男生也打了一頓。

那時候的我記得的只是：

他幫我把零花錢搶來時拿去買了冰棒只分了我一半；

打了我同桌后威脅我如果敢在他爸媽面前說他在學校里有不好的表現的話，他就也用打火機燒我的頭發；

把那個將我堵住的男生打了一頓后，挖苦嘲笑說我這么丑的人居然還有人喜歡。

我從來沒有想起來：

他分我吃的那一半冰棍要我兩天的零花錢才能買得到；

他在學校從來就是被老師夸贊的優等生；

他對追我的男生呸了一口后說“就憑你也配追她”。

此刻我才知道，原來一直以來，站在我前面的人還有他

因為知道了這些，我才更得對他隱瞞一切。

我抬起頭看著余一的眼睛，笑得很自然的對他說，“沒人欺負我，能欺負我的人不是只有你嗎？”

余一仍然不信，“那你這幾天怎么了，窗簾也拉得嚴嚴實實，也不出門？”

我點點頭，解釋道，“我奶奶從老家回來后因為我姨奶奶的事心情一直很低落，所以我就陪著我奶奶，每晚跟她睡一起。”

余一的眉頭微微展開了些，繼續問我，“那你怎么不出門？”

他的話有些問倒了我，我遲疑了兩秒后答道，“我這幾天都在家里看志愿書，你知道我的分數不高不低，不好報志愿，我不知道應該報哪里所以每天都在看志愿書。”

余一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看樣子應該相信了我的話，我仍然抬頭看著他，對他一字一句道，“余一，謝謝你。”

他心不在焉的點點頭，回過神來看我時眼里卻有一絲慌亂的神色，他連忙將手從我肩上拿開，干干掩飾道，“你別想多了，我可不是在擔心你，我……剛剛那些話是我為了套你跟楚天辰昨晚到底有沒有發生什么亂編的，沒想到我成功了，你們確實沒騙我。”

我淺淺一笑也不揭穿他，點頭附和他道，“我知道。”

他點點頭，如釋重負的走到我身旁，與我并肩往前走。

我們走了一會兒他又問我，“那你想好要報哪里了嗎？”

我猶豫兩秒后，點了點頭。

他又問，“報市里的嗎？”

我又遲疑了幾秒，但沒應他。

我們倆走到機房門口時，楚天辰正站在機房門口等我們。

余一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問他報了哪里。

楚天辰的眼睛卻看著我，只說了一所我們市里的一本大學。

他說的那所大學是我們市里為數不多的，我也可以報的大學。

以楚天辰的成績完全可以報我們市里最好的大學，可他沒有，我知道是因為我。

我點點頭，別開他的視線往機房里走去。

我走到機房最角落的那臺電腦前坐下，看著電腦屏幕發起了呆。

當我回過神來往門口看時，楚天辰還站在機房門口，我明白他在等我。

我捏了捏手，拿起鼠標，手指在鍵盤上有節奏的跳躍著，毫不猶豫的在志愿欄里填上了我要報的大學，并將所有的志愿后面都選擇了“可調劑”。

我報完志愿后又看著電腦屏幕上我報的大學發起了呆。

直到余一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我才回過神來，趕緊拿起鼠標又慌又亂的將我填了志愿那一欄的頁面關閉。

我轉過身看余一時，余一已經往前走了幾步，我心里松了口氣，看他的樣子應該沒看見我報的志愿，我站起身跟上了他。

我們才走到機房門口，楚天辰就轉過身來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想問什么，我沉了沉眼睛微微的點了點頭，于是我看見他臉上又揚起了太陽花般的笑容。

報完志愿后我就一個人坐上了回老家的火車。

送我到火車站的是余一，我坐在火車上從窗口看著余一的身影越來越小時，竟忍不住紅了眼睛。

此刻的我已經預想到當我背上行囊，踏上去大學的火車時與余一分開時的場景。

沒有人知道我報了一所遠在千里之外的大學。

就像沒有人知道，我之前的各種努力就是為了不跟余一分開，能跟楚天辰在一起。

可最后，我的努力帶給我的選擇是放棄楚天辰，離開余一。

我和他們之間的距離又一次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我終究避不開這兩件事，這兩件讓我光是想起來就覺得難受到不能呼吸的事。

我還沒感受到放棄楚天辰會是什么滋味，卻清楚的提前體會到了和余一分開時心底會有的痛。

當我看見余一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視線里時，這種痛才真真切切的在我的胸口跳了一次又一次。

所以我在心里暗暗起了個誓：等我去上大學時，一定不會再讓余一送我。

我不想再看到他的身影在我眼里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后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