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安特回來得很早，然后幫著唐竇一起處理食材。

紐曼過來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靠在門邊故作驚訝道：“安特，我怎么不知道，你還會做飯呢！”

“我不會。”安特淡定道，“不過我正在學。”

他將幾張三角形的葉子疊在一起，利落地切成小塊。

這種葉子其實是可以生吃的，唐竇之前嘗過，味道和番茄有些類似，就是沒有水果那么多汁。他準備將這種葉子做成湯，應該會比較開胃。

“等我學會了，就由我來做給豆豆吃，不過現在還不行……”安特將切好的葉子裝在盤子里，遞給唐竇，對門口的紐曼道：“到時候，您要是有空，也可以過來嘗一嘗我的手藝。”

紐曼在心中暗自嘖嘖，沒眼看這樣的安特，也并不想和他說話。

他對唐竇說：“對了，我那飛行器上還帶了大橘最喜歡的肉——今天早上剛送去的黃泥獸爪和江江魚，放在保鮮桶里，等會兒記得去拿下來。”

“看來大橘在實驗室吃了不少好東西，這日子過得比我們還滋潤呢。”

“那是！”紐曼頓時有了底氣，“也不看是誰帶的。”

那驕傲的樣子，頗有一種“我大孫子吃得高高壯壯的全靠我帶”的氣勢。

“看來，我們也要多準備幾樣獸肉才行。”唐竇對安特道，“對了，我要把大橘的晚餐晾一下。”

紐曼又和他們說了幾句，就出去看大橘去了，經過客廳的時候，看見言若正在那里出神。

“言若……”

言若聽到自己的名字，茫然抬頭，見是自己的老師，臉上浮現起熟悉的笑顏：“老師？”

紐曼在心中嘆了一口氣，也沒問什么，只裝出什么事也沒有的樣子，樂呵呵道：“他們那邊菜快好了……對了，你看到大橘了沒？它也該吃飯了。”

“啊，大橘，大橘剛才到院子里去了，要去找它么？”

“那算了，我們先吃。等會兒它應該就會進來了。”

一頓飯賓主盡歡。

等到大橘也回到屋子、吃飽喝足后，紐曼向他們告辭了。

天色已經漆黑，星子也成群結隊地漫步在夜空中。

“路上小心。”

飛行器平穩升空，朝著來路飛去。從飛行器往下看，地面上像是被人精心繡上了亮片，與天空中的星子上下相映。

“言若。”

“嗯？”

紐曼還是忍不住開口：“言若，你知道，我為什么一定要把你也帶過來嗎？”

言若表示不知，他道：“不過，安特上將和唐先生都是性子很好的人。”

他笑著問：“會不會是……老師想讓我與他們多走動，交個朋友？”

紐曼看著他臉上淡淡的笑意，移走目光，注視著遠方的星空。

“不，并不是。”他悠悠開口，“言若，我只是覺得，你把自己逼得太緊了。”

聽到這樣一句話，言若愣了一會，不知道該怎么說。

“老師，我……”

“我不知道你想要得到些什么、還是要證明什么東西，但是言若，你這樣不知疲倦、不計后果，哪怕再拼命，終究是會得不償失了。”

言若心中不安漸起。

難道，老師他……

接著，他聽見紐曼說：“言若，你要知道，你是我最得意的學生，況且這么多年了，我早就把你當成最親的親人。我希望，無論遇到什么事、無論你想要如何，都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畢竟，至少現在，我現在還能站在你身后，為你遮點風雨……”

言若握緊了控制器，沉默許久，才漸漸松手。他佯裝淡定地將飛行器改成自動駕駛模式，然后有些無力地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

他的嘴角微動，然后在眉頭攏起之前把手背蓋在眼睛上。

“老師，我只是……不知道該怎么辦。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當第一句話說出口的時候，內心的城堡在那一瞬間崩塌了，露出最里頭那脆弱的東西。

言若在這一刻很想讓自己不顯得那么無助，但他的肩膀還是忍不住微微顫動，淚水怎么都管不住，不聽話地從緊閉的雙眼中逃了出來。

他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緒，但在最親近的人面前，那些情緒怎么也藏不住。

沒有人知道他的痛苦，沒有人明白他的愧疚。即便是面對他最敬愛的紐曼老師，有些東西，依舊只能被死死壓在那些崩塌了的碎片之中。

“老師，你知道嗎，就好像……就有個人好像在沙漠里迷了路，不知東西地走著走著，原以為自己要死在那里了，遠方出現了綠洲。于是，他跑啊跑啊，累了就歇歇、跌倒了就站起來、渴了就挖一只蜥蜴、眼睛花了就閉上眼站一會兒……可就當她馬上就要到了的時候，卻發現那是假的！全是假的！一開始方向就是錯的，可是，在那個時候，他已經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紐曼耐心地聽他說完。

“那他為什么會在沙漠呢？”

“因為……因為那里有他丟了的東西，他想去找回來。”

“那東西重要嗎？”

“很重要，比他的命還重要。如果能找到它，便是下一秒讓他死在那片沙漠里，他也甘之如飴。可是……怕是找不到了……”

兩人一問一答，仿佛真的只是在討論著一個故事

紐曼突然問：“那你還走得動么？”

“我……我不知道”言若睜開眼睛，“我不知道這一切都有什么意義，我也不知道，我能往哪里走……”

“言若。”紐曼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如果你還有哪怕一丁點力氣，那就繼續走吧。既然這個方向是不對的，那就換一個方向。”

“老師。”

“嗯。”

言若問他，“如果，我在選擇之前那條路的時候，犯了許多錯誤，那我，還能走嗎……”

“如果你繼續前行，還會去犯那些錯誤嗎？”

言若搖頭，“不會了，我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言之于此——“老師，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