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聲盯著三毛，自她認識他們以來，再次刷新了對鬼的認知，靈魂附體難道不挑對象的嗎？人的靈魂附到狗身上，那狗的靈魂怎么辦？等下，狗也有靈魂的嗎？她現在特別想找個道士出來，問問他，這鬼上身的這個身包不包括狗。

在試了第三次之后，蕭聲放棄，看來裴珥到了狗身上之后，是不能進行“精神交流”了。

一家人到了寵物醫院，醫生檢查了一番，還好，除了爪子上，其他都沒什么，消炎上藥包扎，都挺順利的，畢竟這貨身體里裝著個人的靈魂。

除了院里那條藏獒一直嗷嗷叫，嚇得三毛，不，嚇得裴珥一直抖。

這里雖說是寵物醫院，其實就是一個老舊的大院子，以前是獸醫院，給牛羊豬馬等這些牲畜治病的，后來城鎮發展，城里沒多少人養牲畜了，這獸醫院也就無人問津了，老張師傅舍不得關了，就給一些附近的流浪狗看看病，慢慢地倒有點收容所的味道，再后來，家養寵物越來越多，他們便改成了寵物醫院，這條藏獒是當年打狗盛行的時候，張師傅偷偷救下的小幼崽的后代，經過雜交，已經沒有純種的那么夸張，可它畢竟是一脈同宗，該有的兇狠一點兒沒少。

它嚎兩嗓子，蕭聲就腿軟，可她家三毛那破性子，本來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看到這藏獒應該扭頭跑才對，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第一次見就扯著嗓子嚎，齜牙咧嘴，露出獠牙，眉頭皺起，夾著尾巴，俯沖著就往過跑。

三毛是一條黑背，傳說是狼的后代，那齜牙咧嘴的模樣，活脫脫就是一頭發怒的狼，每次見面都得上演一場世紀大戰。

今天這三毛異常安靜，空留那只藏獒孤零零地唱著獨角戲，大家反而都不適應了，蕭爸爸已經打起精神，準備抱著它快速離開，沒想到這孩子居然在顫抖。

對面的藏獒叫個不停，嘿，哥們，別慫啊，回來，我還要和你大戰三百回合。

……

蕭聲現在可以確定，真的是鬼上狗身了，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家狗子就是天地變色也不會改它的臭脾氣。

回到家，蕭爸爸把三毛放到一樓，接了個電話就去了醫院，蕭媽媽給三毛倒了狗糧，摸著它腦袋，哄著它吃。

蕭聲跑上樓去找他們幾個，她得問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悅悅！”

“聲聲，裴珥怎么樣了？”

“他沒事，到底怎么回事？”

“就，就是……在等你回來放我們出來，沒等到你，就等到了那條大狗，好大好大一條狗，推門進來就汪汪的叫，然后……然后裴珥就一點點被它的身體吸收掉了。”

張悅理了理散開的頭發。

“你這頭發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正過來說話。”

一直這么吊著，她的心臟實在是受不了。

“我……沒有腿了！”張悅把身子正了過來，腰以下變成了一團，正過來以后，重力作用，往下掉了掉，墜成了個尖兒，這是“變異”了。

“這是……王和梁成呢？”

“王變成了一坨子，還在瓶子里，梁成給我坐暈了，還沒醒……”

“坐？暈了？”

蕭聲按了按太陽穴，從她把壽川城搞塌以后，她的頭一直隱隱地疼，最近更甚了，這幾只和所有關于鬼的傳說一丁點都對不上，鬼怕太陽才對，可偏偏他們遇到太陽才是正常的，沒了太陽的晚上反而會變異，姑且稱之為變異吧，現在好了，白天也開始變了。

為了預防發生附體這種悲劇，蕭聲一直特別謹慎的防止他們與人接觸，千防萬防沒防住她家狗子。

蕭聲跑進臥室，又是一地的玻璃，還有膠帶，掀開窗簾，看到暈在地上的梁成，和窗臺上的變異了的蕭王。

“他怎么這么小。”

按理說出了瓶子就自動變大了。

“裴珥被吸收的時候，就和地震似的，我們兩個瓶子高，重心不穩，就摔下來了，然后就碎了。”

“然后我就發現我的腿沒了，成了這個樣子，一激動直接坐到了他身上，起來發現他沒反應，暈過去了。”

張悅說著扯了扯自己的下半身，真的是丑死了。

……

“悅悅，走，去陽臺。”

“去陽臺？”

張悅一臉疑惑，陽臺能讓她變回來？

夕陽西下，橙紅的霞光打在臉上很舒適，蕭聲穿著米黃色的外套融在這一片夕陽里，說不出的好看。

“悅悅，過來啊！”

蕭聲看著傻愣愣看著她的小丫頭，這小丫頭不會是嚇傻了吧。

“哦。”

小丫頭磨磨蹭蹭站到蕭聲邊上看著那一片夕陽，這么高，她應該不會給一風刮跑吧？

“好美呀！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外面的太陽，沒了那層玻璃，好像是另一番風景。”

終究是個小丫頭，初生牛犢不怕虎，沒一會兒就忘了害怕了。

虛幻的身影一觸到陽光，下半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換成了一雙腿。

蕭聲把蕭王的瓶子也搬出來，放到太陽底下，梁成沒變應該沒什么事吧，她想搬他出來也碰不到他，只能先放他在那兒躺著。

“聲聲，我的腿回來了。”

張悅興奮地喊蕭聲，

“好了，趕緊把頭發整理下，像個小瘋子。”

細碎的光束穿過玻璃打到蕭王身上，蕭王的身體從腳開始一點點恢復，慢慢顯出人形。

“悅悅，回去吧，回去看看梁成。”

雖說張悅已經知道會“變異”了，她還是不想讓她看到這個過程。

“又要支開我。”

張悅仰著頭很認真地看著蕭聲。

“聲聲，我其實什么都知道，我知道我們會變，變成一坨，上次梁成就在我身邊，說著話嘴巴就消失了。”

張悅吸吸鼻子繼續說。

“聲聲，我其實可勇敢呢，一點都不怕，真的！”

“聲聲，別看我才九歲，我知道的可多呢，裴珥教了我很多，而且我活著的經歷也有好幾年，而且而且，還有梁成和王啊，他們也教給我很多東西啊，有哪一個小孩能有我這么幸運，一國之王給我當老師，嘿嘿！”

蕭聲腦海里飄蕩著張悅的聲音，并不像由空氣傳來的聲音清脆，就像是在海水里泡過撈上來的，從腦海深處飄來。

怎么可能不怕，她那么愛美，沒有了腿就倒立著把下半身藏起來，他們都寵著這丫頭，來了這里，當問題一點點暴露出來，所有人很默契地小心翼翼地瞞著她，護著她。

蕭聲想他們也許錯了，她怎么忘了，從第一次見她的時候這孩子就和普通的小孩不一樣，沒那么脆弱。

如今她話語里潛藏著濃烈的孤獨和害怕，他們對她的保護反而成了心上的枷鎖，就像是小朋友突然都不和自己玩了的無力感。

“……我都知道把梁成藏起來免得聲聲露出馬腳，你最喜歡大驚下怪了。”

張悅一臉快夸我的表情，把蕭聲逗笑了。

“悅悅真棒，我錯了，悅悅是我們的智囊團。”

“嘿嘿！那你以后不會瞞著我了？”張悅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

“我保證，絕對不會。”

“太好啦！”

張悅朝著聲聲撲過來，再次上演我從你心上穿過不留一絲痕跡。

“對不起，我忘了。”

張悅撅了噘嘴，好想抱一抱聲聲。

“沒關系，悅悅你看。”

蕭聲站到陽光底下，伸出手，做出握手的姿勢，影子打到墻上，剛好伸到張悅身邊。

張悅伸出手觸碰墻上的影子，笑臉一點點展開，她碰到聲聲了。

“我去告訴梁成，我們可以握手了。”

蕭聲看著張悅蹦跳著離開的身影，仰了仰頭，沒讓眼淚掉下來。可不可以借尸還魂，她好像讓她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