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蕭聲去圖書館把借的書都還了回去，本想自己親自把那本舊書送回書架上，但是阿姨不同意，只好作罷。

從還書處出來，看到電梯開合，猶豫了下，蕭聲還是決定上去看看。

剛開館，四層的閱覽室還沒開門，因為有很多舊書，這個閱覽室開門時間比其他閱覽室遲，蕭聲找了個公共座位放下書包趴在桌子上休息，等它開門。

迷迷糊糊地想起了以前，她和周楊從這個閱覽室結緣，便經常一起來這里學習，雖然它一天只開不到八個小時，中午還閉館，但是他倆卻絲毫不覺得麻煩。

宿舍離圖書館有一段距離，有時候中午不想回了，就和現在一樣，趴在外面的公共座位睡覺，她很喜歡拿周楊寬大的衣服把自己完全罩住，躲在里面睡覺，睡醒了睜開眼便能看到周楊，坐在自己旁邊認認真真地看書，陽光撒在玻璃杯上在白色的書頁上幻化成一道道光暈，好看的手臂壓在上面，來回移動，蕭聲那個時候想，這大約便是微風不燥，歲月靜好的樣子。

*

“這是……橋？額——你……”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嚇你的。”

蕭聲起初覺得眼前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閉了閉眼，慢慢適應了，發現自己正在壽川城中的那座橋中央站著，一回身，一張模糊的巨大的人臉突然出現在眼前，嚇得她十分迅速地往旁邊退了幾步，抱住橋上的護欄。

“你是誰？——哎哎——你別動，別動，你站那兒別動！”

蕭聲穩了穩心神，看向那個人，卻見她正往前朝著她走過來，嚇得她趕緊擺手喊停，這黑漆漆的，有個黑影直挺挺往過走，太嚇人了。

“對不起，我是劉文珊，我只是經過這里，沒想到你會突然出現在前面。”

劉文珊停下腳步，沒再往前走。

“我是不是見過你？”

這聲音聽著有些耳熟，還有這抱著手臂的姿勢，總覺得在哪里見過。

“嗯，上次我差點撞了你。”

蕭聲想起來了，眼前的人大約便是那日從王文棠院子里出來，差點撞到的那個連聲道歉姑娘，怪不得，她總覺這對不起三個字十分的熟悉。

“還有，我跟你問過路。”

劉文珊拽著袖子低了低頭，她估計都把她忘了吧，她這樣的人，誰會記得她呢。

“問路？”

“就……在一條小路上，我從一個種滿花的園子里出來，亂了方向，當時旁邊還有兩個人……”

劉文珊越說越小聲，到后面幾乎沒了聲音，像是在小聲嘟囔一般，她看蕭聲的樣子便知道她不記得她。

蕭聲拍了拍腦袋，她倆差點撞到她倒是有印象，這問路是真的想不起來，況且這也沒有燈，這人在她面前就是個黑色的虛影，也看不出長相，實在是想不起來。

“你……”

蕭聲放開手里的護欄，站直了身體，原想直接告訴她記不得了，只是看她這一副“你要說不記得我就哭給你看”的樣子，終是沒有說出口。

“你有燈嗎？”

“啊？”

“我問你有燈嗎？這么黑，我都看不見你長什么樣子。”

“哦哦，有燈，對不起，我忘了這里很黑，給你！”

劉文珊反應過來，直接抬手遞給蕭聲一個折疊式小臺燈，充電的，蕭聲宿舍人手一個。

“哇，你居然隨身攜帶這東西，你沒有手機嗎？”

這臺燈總是沒電，早不知道被蕭聲扔到哪里去了，還是手機自帶的手電筒方便，隨時都可以拿出來用。

“有！給你。”

“你居然有手機？”

蕭聲往前湊到她身邊目瞪口呆地看著她手里的手機，居然有手機，那不就不用這么無聊了，可以玩手機了。

“我能看看嗎？”

“嗯，給你。”

蕭聲接過手機，打開看了看，竟是和她一個型號的。

“咱倆手機一樣，我也是這個，去年買的。”

“去年？”

“嗯！”

劉文珊拽緊袖子，原來她已經死了一年了，或者可能更久了。

“我想起來了，是你啊……對不起，我把燈低一點，你是在季舒瑤院子門口的問路的那個，我當時還反問你就一條路怎么能迷路來著。”

蕭聲開了手電筒，照亮了劉文珊，這身運動衣她記得，還有她怯怯的眼神。

燈光不小心打到了她眼睛上，看她扭頭躲避，蕭聲才反應過來把燈打低。

“嗯，是我太迷糊了。”

劉文珊嘆了口氣，她怎么就不能聰明一點，什么都做不好。

“不不不，是我的錯，我不該那樣說，后來我才知道這里的路有多變態，分分鐘迷路，你不知道我老迷路，還差點把自己丟了，沒人帶著，我都不敢動，就在那兒，石碑前面的河邊，因為找不到路在那兒坐了好久不敢動……這手機怎么沒網啊？”

蕭聲一邊和劉文珊說話，一邊鼓搗著手里的手機，打開好幾個app都不能用，手機沒聯網，什么都干不了。

“你……這里沒人，不可能通網的。”

劉文珊看著蕭聲的樣子很想問些什么，遲疑了半天，沒開口，解釋了下沒網的原因，這里都是鬼，誰會想到在這里通網，就算想到要通網，又怎么通的進來，估計都沒人知道有這么個地方存在吧！

“沒人？哦，我忘了你們都……”

蕭聲撓了撓頭，話說到一半趕緊打住換了話題。

“你怎么會在這里，這里晚上好像都沒人。”

蕭聲看了看周圍，寂靜的嚇人，按她前幾次的經驗，這里晚上基本沒人出現。

“不是沒人，是大家都躲起來了，有屋子可以住的在屋子里，沒有的就找個角落休息，白天才會出來。”

“為什么？”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人的本能，天黑了便要休息，不能亂跑。”

劉文珊不知道別人是怎么樣的，她是如此，天一黑只想找個地方休息，不會到外面來走動。

“角落是指？”

“屋檐低下，樹底下，還有走廊，園子……”

劉文珊想了想，把自己待過的地方一一列出來。

“停，這些地方晚上都有人？我怎么沒看到過？”

“嗯，而且還不少，可能你沒注意吧。”

蕭聲越聽越發毛，她上次還在巷道里亂跑，幸虧她沒看見那些人。

“那你怎么出來了？”

“我……我……人太多了，我難受，出來逛逛。”

蕭聲真的很想把她胳膊掰下來，這袖子再用點力都快給她揪破了。

“還好你出來了，不然這黑漆漆的，我一個人都不知道要怎么辦了。”

蕭聲想緩解一下氣氛，不至于那么壓抑，如此說了句，想不到還挺有效果，劉文珊總算是把手臂放了下來，她的袖子總算是解放了。

“咱們下去吧，你帶我逛逛，也不能干站著。”

“嗯，好。”

蕭聲跟著劉文珊舉著手機從橋上往橋下走，還沒下去呢，耳邊好像有什么人在說話，有一束光突然打過來，再睜眼，一片暖黃，是木制桌子的漆色。

“同學，醒了？瞧你這腦門上的印子，都中午了趕緊收拾收拾回宿舍吧，要閉館了，一會兒大掃除，你看看都沒人了。”

蕭聲抬起身子，沖著叫醒她的阿姨笑了笑，摸了摸自己腦門，不知道是不是陽光太好，她趴在桌上就睡著了，書包帶在腦門上壓出了深深淺淺的紋路。

“今天周五嗎？”

圖書館每周五下午會閉館進行大掃除，蕭聲背起書包把椅子推到桌子底下，問阿姨。

“對啊，忘了？”

“嗯，那我先走了。”

“好，東西都拿上了？你們這些孩子總是丟三落四的。”

“拿上了。”

“去吧去吧，慢點，還沒睡醒呢！”

蕭聲快到電梯門口小拌了下，站穩身體回頭沖著阿姨笑了笑，電梯門開了趕緊進去。

“蕭聲？你也在圖書館？”

電梯門合上還沒動，又開了，進來個高高瘦瘦的姑娘，是蕭聲一個班的同學。

“嗯，沒回家？”

那姑娘按了二樓的按鍵。

“沒有，寫論文，對了，周楊也在，我剛在閱覽室見他了，旁邊還跟著個女孩呢，你們才剛分手多久啊，他就又有新歡了。”

“挺久了，有三個多月了，正常。”

“這么豁達？誰知道他們什么時候就搭上了，我對象也是工學院的，聽說那姑娘去年就老聯系周楊。”

“可能是有什么事情吧。”

畢竟周楊是學生會主席，也能理解。

“什么呀，你真的是心太大，去年周楊不是保研了，好多小學妹每天圍著，聽說那姑娘就是借著咨詢保研的相關事情整天粘著周楊，聽說她成績根本不咋滴，根本不可能保研……”

那姑娘湊到蕭聲耳邊給她說了些那個女孩的八卦。

“你啊，長點心吧，我先走了，我對象在二樓。”

“嗯，去吧！”

電梯門合上了，蕭聲嘆了口氣，只覺得落寞，以前，都是他叫醒她，幫她收拾東西，如今只剩自己一個人了，那姑娘如何她倒是不關心，能不能保研也和她沒關系，只在想他也在四樓，有沒有看到她，是不是看到她直接忽略了，分手快四個月了，也該放下了，以后的路要自己一個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