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沉，遠處飄來的云朵將調皮的星星護在懷里，隔絕了人們窺探的目光。

蕭聲屋里熄燈之后，他又等了半個時辰，大約到丑時，才起身準備穿過窗戶的玻璃進入蕭聲的房間，這個時辰，應該是睡著了吧。

他光想著蕭聲睡沒睡，竟忘了玻璃后面有窗簾，一頭進去被窗簾布嚇了一跳又彈了回來，穿玻璃也很危險的。

第二次有了心理準備，總算是順利進去了，滿心激動，總算可以確認了，只是床上閃爍的光影差點讓他沖過去把蕭聲揍一頓，有完沒完，還睡不睡？

張欣妍深深淺淺的呼吸不斷刺激著蕭聲脆弱的神經，她一點睡意也沒有，天花板都快給她盯出花了，打開手機也不知道該干嘛，翻來覆去折騰了會兒，腦子里揮之不去的還是那張配圖。

因為那天，周楊也是那么嚴肅，那么突然地來找她，她懵懵懂懂地被牽著，跟在他后面往外走，看著他的后腦勺，一路跌跌撞撞出了圖書館，如同她的心，一路起起伏伏，她以為是有什么驚喜，就像他第一次送她禮物的時候一樣，或者他發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她，就像他通過研究生復試的時候一樣，只是沒想到，迎接她的，迎接他們的是分道揚鑣。

那天她看不到周楊的表情，不知道他是否也和這動漫里的男孩一般眼里隱隱透著堅決，也不知道是什么讓他如此堅決，隱約記得他好像還說了什么，大概和那本老舊的連名字都被人遺忘的書有關，她記不清，也懶去回憶，她現在只想好好睡覺。

可是好多事情總是事與愿違，你越是想睡，就越是睡不著，你越不想回憶什么，那些碎片般的畫面就越是要折磨你的神經。

蕭聲從張欣妍的觀看歷史記錄里找到了那部動漫，插上耳機，她想也許看完了她就能好好去睡覺了。

也就有了令蕭王抓狂的畫面，這怎么辦？她一直保持清醒的狀態他要怎么確認？可不可以找個東西把她直接砸暈？

如果不是他在外面幾乎什么都做不了，他早就把她砸暈，回去曬太陽去了。

*

可能是面吃多了，肚子隱隱的脹痛把張欣妍從夢里拉了出來，迷迷糊糊摸去洗手間，看來她這肚子還是沒有好，唉，看來喝中藥是在所難免了。

“……鬼啊——”

正窩在書桌旁邊的墻角里的蕭王：鬼？哪里有鬼？我嗎？難道她也能看到？

上完廁所正思考著明兒去和中醫聊人生的張欣妍差點嚇破膽。

床上蕭聲披頭散發坐著，手機屏幕的藍光打在臉上，泛著詭異的氣息，更可怕的是她微微抬頭，翻著眼皮看向你，張欣妍真有種被鬼盯上的感覺，雖然她沒見過鬼，但是如果鬼真的存在不會比她現在看到的更可怕了。

“蕭聲，你干嘛，你知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

張欣妍趕緊跑去門口開了燈，再不開燈她怕她的心臟受不了。

“怎么了？你這是怎么了？”

她回頭剛想破口罵人，看到眼淚懸在臉蛋上搖搖欲墜的蕭聲，突然有點手足無措，這是怎么了？睡覺前不是還好好的嗎？

“嗚嗚—啊哇—嗚—欣—欣妍—阿嚏—”

“不哭不哭，這梨花帶雨的，你想心疼死誰啊！”

“欣妍，你知道&%￥*@#*%”

蕭聲抱著手機看著看著眼淚就控制不住了，她好像在別人的愛情故事里看到了自己。

“不急不急，我又不跑，慢慢說?！?

張欣妍輕拍著蕭聲的后背，安撫她的情緒。

“欣妍——嗚嗚，我覺得我太對不起周楊了……”

在蕭聲斷斷續續磕磕絆絆的敘述里，她總算是知道為什么蕭聲反應這么大了。

這部動漫說的是一個女孩和一個男孩談戀愛，男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和邏輯里，忽略了女孩的情緒，對一些愛情里小姑娘喜歡的小浪漫嗤之以鼻，在起初的時候甚至對女孩的付出不屑一顧。

蕭聲把自己映射到了男孩身上，她覺得她太自私了，太自我了，她很少認真的聽周楊說話，很少關注他有沒有生病，有沒有感冒，有沒有心情不好，她只是一味的享受著他的關心，他的陪伴，理所當然，她和那個男主角一樣的自私討厭。

“……我好像從來沒有認真想過他需要什么……”

“欣妍，我是不是在玩弄別人的感情？”

蕭聲陷入了自我否定，內疚壓垮了她緊繃的神經，她把最后升學壓力巨大的這一年放大，把之前他們相遇的美好，陪伴的旅途忘的徹底，她想給周楊的離開找個理由，找個她能接受的理由，也許是找對了，但是這真的是蕭聲一個人的問題嗎？

張欣妍輕輕擁著蕭聲，靜靜地聽著蕭聲絮叨，哭出來挺好的，分手沒有人不難過，只是她習慣于壓抑和逃避自己的情緒，才會誤認為自己沒有感覺。

蕭王已經在墻角換了N個姿勢了，他感覺眼睛都要瞎了也看不出來這兩人在說什么，要是能聽到就好了，他真的特別想知道因為什么，一晚上不睡覺，天都要亮了，天亮了他還怎么確定？他這一晚上意義在哪里？這不是白瞎他穿的墻嘛，更可氣的是一會兒還得穿出去。

蕭王很不友好的盯著一地的紙團，咻，又一個紙團，都滾到他腳邊了。

蕭聲背對著蕭王，擤了擤鼻涕，團成團隨手往垃圾桶里扔，沒扔進去彈了出來飛到了蕭王身上，穿過他曲著的腿，落到地上，沒能離開他身體的范圍，看著就像是他的腳里有一個黏糊糊的紙團，十分的惡心，他趕緊站起來飄到窗臺上，遠離這塊是非之地。

“哭完了，感覺怎么樣？”

張欣妍一邊收拾一地的紙團，一邊和蕭聲搭著話。

“嗯~~鼻子堵了?！?

蕭聲撅了噘嘴，又擤了擤鼻涕。

“不過好像身上輕松了?！?

“你??！就缺這樣大哭一場。我可提醒你啊，哭完了可不能鉆牛角尖，分手一定是兩個人的問題，不是你一個人的?！?

“嗯呢，知道了?！?

“好了，睡覺吧，困死了?！?

“你睡吧，我想把它看完?！?

蕭聲指了指手機。

“你還看？不睡了？”

“嗯，想看完?！?

蕭王站在窗簾后面看著天色一點一點明亮起來，又看了看身后抱著手機繼續看的蕭聲，

他都等到天亮了，也沒等到她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