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跟你說了做人要有點追求，別天天除了吃就是吃。”朔月刻意壓低了聲音的抱怨飄進院子。

“稀奇了，這小子居然還有夾著尾巴做人的時候，”楚瀟瀟出門去看熱鬧，“侯爺怎么來了？”

宮綾沒太聽清她說什么：“啥？”

結果一抬頭正好看到了跟在朔月殘陽后面走進來的定北侯：“……溫伯父怎么來了？”

一邊說著一邊瞪了朔月兩眼——也不知道提前說一聲，她維持了好久的淑女形象簡直碎了一地。

溫鉻對她心里的小九九毫無察覺：“大帳那邊剛做完部署，我聽姚寒說你在隔離營呆了一天，就來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發現。”

這話仔細聽起來沒毛病，卻經不起推敲，邊關戰事吃緊，各人分工明確，而定北侯作為統籌整個平撫戰況的老大，每天日理萬機，特地抽出時間來關心一個在外人看來甚至都沒聽說過的小姑娘就顯得有些奇怪了；況且如果真的有了什么重要的發現，也理當是宮綾去找他匯報才對。

溫鉻才不會說他這個當老子的是受了兒子的指使，特地找了這么個蹩腳的理由替他來關心一下心上人……太丟面兒了。

宮綾倒是沒想的那么深，畢竟定北侯是少有的幾個知道自己真實身份的人之一，又是她父親在世時的生死之交，抽空來關心她一下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可惜現在實在不是聊家常的好時機，有些事情還是得抓緊弄弄清楚才好。

在場幾個人都是跟著宮綾混的，于是宮小姐就代表了一下回答道：“有點發現，現在還說不好，所以半夜開個小會商量一下。”

溫老侯爺點點頭：“時間還早，不介意我旁聽一下吧？”

宮綾：“當然，溫伯父隨意，你們幾個找地方坐。”

其他幾個人忍不住看著外邊黑成墨的夜空，默契的選擇了什么都不說，至少有個長輩在這，宮綾損人的時候還能收斂點。

宮綾的視線在這幾個人臉上挨個轉了一圈，最后落在朔月臉上：“誰先說？”

被悄無聲息針對了的朔月接收到了暗示，并且考慮到宮綾只要沒休息好就很容易暴躁這一特點，毅然決然的站出來認了慫：“我先來吧。”

宮綾對此表示滿意，并且十分欣慰地允許他能坐下說。

朔月：“我今天又去仔細盤問了一下康書敏，據他說，劉項的人聯系上他是在約莫兩個月之前的事……”

溫鉻皺眉：“兩個月之前？那豈不是南唐使臣來之前的事情嗎？他這么早就跟南唐那幫孫子勾搭上了？”

宮綾比較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劉項的人是怎么聯系上他的？”

業關離朔野不算遠，所以宮綾理所當然的一直在關注周圍的情勢，康書敏不是什么好鳥她早就知道，盯著他的人絕不會少，那他是怎么跟劉項的人搭上線的？

朔月：“康書敏說他本來也只敢在平撫中飽私囊作威作福，讓他去通敵是萬萬不可能的，后來有一天他跟幾個商戶在瀾城喝完花酒，回家的路上聽到一陣樂聲，然后不知怎么的就不省人事了，再睜開眼就見到了劉項。”

“樂聲？”楚瀟瀟腦海中不自覺的想起今天小白說那個自稱黎平的大夫講話也是帶著奇怪的像是唱歌一般的音調，她瞟了宮綾一眼，后者的表情卻毫無變化，仿佛根本沒想起來有這么件事一樣。

一直安靜聽他們講話的溫鉻也疑惑道：“我記得好像有一些邊塞小國倒是有習音律惑人者……”

宮綾直到沒人再發表意見了，才慢悠悠地開口：“你們難道忘了，在接待南唐使臣的宴會上，那位公主殿下彈的曲子了？”

殘陽顧青檀當時不在唐京，所以對這件事一無所知，其他幾個人倒是印象深刻，畢竟當時華晴可是差點弄死潯陽侯那位千金呢。

朔月當時雖然不在宴會當中，但是作為隨行保護宮綾的暗衛他自然也不會離宮綾太遠，也算是直接感受過那曲子的威力，現在想起來還歷歷在目：“是啊是啊，整的還挺嚇人。”

宮綾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語氣平靜無波：“花架子而已，差強人意。”

朔月閉嘴了，他怎么忘了，眼前這位主子可不就是當時破了她琴聲的正主嗎……真是班門弄斧班門弄斧。

溫鉻心里一陣陣泛著涼氣：“你的意思是，南唐和邊塞小國早就有了勾結？”畢竟華晴好歹也是個養尊處優的小公主，這種技藝非長久練習必然是學不會的。

宮綾想了想，搖搖頭：“不是，我就是單純的想說她當時彈的很爛。”

眾人：“……”這話說出去恐怕當時在宴會上的其他人會忍不住一起來打她嗷。

宮綾毫無自覺：“都看著我干什么？接著說。”

朔月調整了一下剛剛被打擊過的心態，繼續說下去：“對方明顯是盯他好久了，綁了康書敏的同時還派了人悄無聲息的把他夫人兒子給帶走了，正好康書敏也不是什么硬骨頭，一來二去就答應下來了。”

宮綾：“他夫人和兒子的下落找到了嗎？”

朔月略有些猶豫地往溫鉻那個方向瞄了一眼，見宮綾垂下眼簾默認才繼續說下去：“有點眉目，但是還不能完全確定，昨天連夜通知了‘那邊’的人，剛才傳了消息回來，說是大約一月以前，劉項手下一個軍師偷偷送了一位夫人和一個年幼的小姑娘去了漠城的別院，說是劉將軍之前一直養在外邊的外室和女兒，之前一直住在瀾城，現在邊關動蕩迫不得已才給送回漠城的。”

漠城與業關一樣，都是兩國處在最邊界的小城，論重要性可以說是不分上下，如果現在要讓他們帶兵攻打南唐，漠城也堪稱是最佳選擇。

顧青檀：“康書敏家的不是個兒子嗎？怎么又成了小姑娘？”

“還在查，估計很快就有信兒了，”朔月解釋了一下原因，“‘那邊’的人說仔細排查過郡首府和劉項手下人的動作，就這個樣在別院的母女最可疑。”

“八成就是了，”宮綾眼底隱隱有幾分波動，“劉項家里不是養了一堆小妾嗎，天天明爭暗斗明的暗的手段恐怕用了不少，可是斗來斗去卻沒一個人能給劉項生個兒子，知道是為什么嗎？”

劉項是南唐軍總督手底下的紅人，前途一片光明，年紀也不小了卻是子嗣凋零，擱誰都會覺得奇怪。

宮綾沒等他們回答，就自顧自地說出了答案：“因為他的夫人是徐正陽的妹妹，這位劉夫人不允許其他人在她之前生下長子，所以這些年私底下動得手腳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