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被硌醒，還是被屋外邊的聲音給吵醒。

反正，李昆睜開了眼。

洛森就是李昆，李昆就是洛森。即使醒來，夢里主角亦跟上身了一樣，所有情節(jié)歷歷在目，那種要表演的欲望嘭嘭要撞穿胸膛。

滾起來，左邊半拉腦瓜皮，疼得已經(jīng)過勁，麻酥酥的。

對講機您真的很硬呀！

屋里的LED節(jié)能燈還亮著，昨晚不聽使喚地被系統(tǒng)給弄睡了，沒來得及拉燈，估計房東老顧又該給李昆多攤電費錢了。

關(guān)了對講機開關(guān)，往床尾挪了挪屁股，啤酒瓶子摔碎在床頭這邊，李昆怕地上的玻璃碴子扎了腳。

在外邊窮漂，最怕受傷不能出去掙錢，真的是傷不起。

趿拉著拖鞋，李昆推門來到屋外，東邊天空已經(jīng)亮開魚肚白，老顧正在折騰一條狗。

“滾，野東西，打死你。”

在建筑隊上，老顧弄傷過左腿，手里拎著一根一米多長的竹棍子追著一條黑狗，要攆出院子，可是，一瘸一拐地被狗引著滿地跑，就是打不著。

“老顧，何必跟一條狗置氣呢，別理它，過一會兒這里吃不到東西，自己就跑別處找食兒去了。”

勸著老顧，李昆奔向東南角的廁所，放完水，李昆剛出來，狗便跑到他的身后躲老顧的棍子。

“大昆，你趕緊躲它遠點，小心咬著你，還得去花錢打狂犬疫苗。”拖著半導(dǎo)體腿，老顧慢馬揚鞭，走向李昆身后。

“等等。”對老顧做了個制止手勢，李昆愣住了。

狗在拱他的小腿，咦，拱在腿上的感覺怎么這么熟悉誒，好像昨天發(fā)生過一樣。

哦。

確實是呢。

貓下腰，李昆把手伸給狗狗，伴兒伴兒地叫著，狗狗舔著李昆掌心，狗舌頭上的肉刺，磨得李昆手心一陣癢癢。

“沒錯，就是它。”盯著狗狗黑葡萄一樣的眼睛，李昆確定這條狗就是昨天在小樹林里遇到的那條狗。

確認過眼神，是對的……狗。

“趕緊閃開，把它轟出去，一會兒在院子里拉屎，齁臟滴。”舉起小棍，老顧要削小狗。

抬手把棍子奪下，給撇到廁所里，李昆笑著道：“老顧，你沒看出來，這狗跟我熟。”

“你丟的？回來找你來了？”

“當然。”

老顧感jao李昆在瞎說，可是看著小狗跟李昆的近乎勁兒，跟見了親媽一樣親，于是，疑惑地走開，一瘸一拐地回了自己屋，走到屋門口，還對“這個世界這多巧合”表示不懂地回頭望了一眼，正如李昆預(yù)料的那樣，老顧鬧了一句“昨晚你開了一宿燈”。

盯著小狗再看時，李昆忽然心里一熱，現(xiàn)在他才想到了這條狗是從五十公里外的楊宋影視城跑到這里來的，是專門來找李昆的。

至于憑著四條肉腿，一夜跑五十公里，就這目測不足四十公分高的身高，能行不能行，李昆不知道。

靠什么，這么精準找到顧院來？李昆更不知道。

要說靠氣味，那只能說，狗真是一種神物。從楊宋到碾頭營，這一路上的汽車尾氣足以凌亂一條普通狗的嗅覺。

既來之，則喂之，既然沒有主人，那以后俺李昆就是你的主人。

剛站起來，琢磨著喂狗點什么吃的，李昆看到趙倩端著一個盤子，里面放著昨晚剩的倆白面饅頭過來。

崔發(fā)問也起來了，估計是被老顧給鬧騰的，站在臺階上點著短把兒煙斗，看著李昆和狗。

“崔老師早。”

“你們早。”

趙倩和李昆一起跟崔發(fā)問打招呼，崔發(fā)問嘬了一口煙袋回道。

之后，沒人再說話，李昆把小狗帶到屋檐下，掰著饅頭，一小口一小塊地喂。

狗真是餓極了，好幾下，差點咬到李昆手指頭。

趙倩和崔發(fā)問在旁邊看著，沒有太多表情。

喂完兩個饅頭，李昆抱著小狗進了小西屋，拿來一個干凈大白碗，盛了水，放在地上，小狗“嗞咂”地喝得挺過癮。

“別管以前你叫啥，從今往后，你就叫黑子好了。”跟狗說著話，李昆坐到馬扎子上抽煙。

小狗對李昆又蹭又拱，搖尾撒歡，李昆壞笑一下，吸了一口煙，對著小狗腦袋吐過去，嗆得小狗嗞歪嗞歪叫喚，李昆就笑。

洗臉刷牙刮胡子，李昆忙完后，去小南屋問趙倩今天去帝影廠趴活嗎，趙倩低著頭小聲說：“估計我去，也是白去。”

“為啥不試試呢？”

“前車之鑒太多了。”

“走吧，一起走。先去村里吃油條豆腐腦。”

“大昆，我怕劉民他……”

“大白天的，光天化日下，沒一點王法呀？”

“我……”

“走啦嘛。”

沒去村里吃飯，趙倩做了兩碗面條，臥了兩個荷包蛋，昨晚剩的東西，一起端到桌子上，倆人悶聲把飯吃完，趙倩麻利拾掇后，一起出了門。

崔發(fā)問向來不跟別人就伴走，總是像一個老獨行俠，人稱崔高冷，所以，李昆連問都沒問。

走出顧院大門，黑子在后面跟著，趙倩說，一會兒到了望京西，坐地鐵可不讓狗進去。

李昆沒做聲。

他有什么辦法呢。

關(guān)在顧院，說不定晚上回來，已經(jīng)被老顧給弄死烹了。

在顧院住了好長時間，李昆知道老顧最討厭狗，就跟狗的祖上曾經(jīng)把他祖上滅族過結(jié)下梁子似的，見狗就打，逮住必殺。

“跟著吧，跟到哪兒算哪兒。”

“嗯。”

趙倩似乎能解李昆心里那些閱歷背后更有道理的東西。

其實，李昆沒想那么多。

差不多，都是一個時間點兒，去坐地鐵。

刷了單車，騎著在路上，遇到一些群演，互相點個頭或者隨便嗨一聲，多天不見的，至多問聲“最近活兒咋樣”。

在地鐵口，李昆遇到了陳富和王辰，還有趙三兒。下了梯，穿過挺長的地下通道，來到站臺等車來的時候，又遇到了至少二十個住在碾頭營的群演，男多女少。

黑子，當然不會讓進來的，只能被拋棄在地鐵入口的地面上，李昆只說了句“晚上我會回來，保重吧”，這就是李昆跟趙倩說的“跟到哪兒算哪”，看黑子造化。

黑子巴巴地望著李昆他們一群人往下走，沒叫沒鬧。

地鐵站里不讓抽煙，性格內(nèi)向不愛言語的，低頭玩著手機。

能說能笑得，互相說著糗事，開著玩笑，吹著牛逼。

看到李昆和趙倩離著離著很近站著，既不知道李昆女朋友已經(jīng)飛了，又不知道趙倩昨天發(fā)生了一點情況的群演，還跟李昆和趙倩開玩笑，說你倆啥時候一起勾搭到一起的，大昆你不是有人了嗎，別腳踩兩條船哈。

趙倩低頭臉紅，李昆敲著對方腦殼，笑著說，別胡咧咧，小心外邊車多不長眼睛。

這一天，李昆攬到活兒，跟很多群演一起，在帝影廠里演了一群去醫(yī)院門口醫(yī)鬧的社會人員，掙了八十塊錢，露臉的和不露臉的，一律這個價，有一句臺詞的，能掙過百。

一起住在碾頭營的幾個女群演，都蹲到了活兒，唯獨趙倩沒有群頭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