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原幻境……”

聽明白艾布納所說的方法，克雷明口含直柄，心里默念一遍，感覺類似氣功中的意守丹田，類似某種冥想，類似放飛心靈夢游甚至信天游卻又不完全一樣。

微微閉眼，鼻孔呼出潮濕而溫暖的白霧，心臟有力地泵出血液，四周開始安靜，淺淺的感知，暗淡的光線催人入眠……慢慢地世界開始變大變吵鬧，風在空中，地上的灌木和樹葉嘩嘩作響，班薩踏地，濕背蜥的粗大尾巴掃動浮沙，潛伏沙子中的暗哨蠕動身軀。

他的意識隨著隨著似有似無的默念，逐漸遠去，似睡似醒，恍如夢境……

對尋常人枯燥毫無意義的晦澀詞匯有介于催眠和致幻之間的效果，是原力敏感者進入本原幻境的唯一途徑，許多人會在這里睡過去或者迷失，克雷明能感覺到其中蘊含某種極其繁復原理知識，只是他還悟不出其中的奧秘，只能鸚鵡學舌，模仿艾布納逐字逐句絲毫不差地重復下去。

漸漸的，感覺不到屁股下面毛茸茸的獸皮，房間里淡淡地臭肉腐爛的味道，兩男一女的存在，整個世界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沒有任何光，似乎也沒有空氣，因為……他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眼里有的只是黑暗，一片黑暗，就像忽然停了電。

但是，這片黑暗讓他有一股親切感……好像這片黑暗就是他的，屬于他，甚至就是他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克雷明伸手抓了一把黑暗，有那么一刻，他好像真的抓住了什么，有東西可以攫取，但是黑暗又從他手上流走了，雙手空空。

仿佛黑夜之中飄散的黑煙，氣氛詭譎。

大概因為抓了一把，被干擾的緣故，黑暗開始變化，有的粘稠，有的稀薄，有的流動如水，有的飄動如煙塵，還有的濃重如油，黑色無形，手快速扇動，能夠感受到阻力，但這阻力又不似空氣。

要推開，它們不離不棄，左右跟隨，擺脫不掉；要進入其中，它們躲躲閃閃，仿佛有斥力一般，自動遠離。

而在這片黑暗中，隱約能夠感受到某種神秘的引力，充斥黑暗中，像什么……像是磁力，有特定目標，卻捉不住真實的存在；像是重力，無處不在，但卻并不具有實體外形；像是向心力，一種回家的感覺，模糊而堅定，指引他走向黑暗深處。

克雷明猶豫了一下，沒有向前走，回想艾布納是怎么說的來著，“記住身處黑暗，要心向光明”，這是他的原話。

那么四周都是黑暗，光明在哪里？

他開始探索這個神秘的未知世界。

忽然他注意到了自己的手，十分熟悉的金黃顏色，還有胳膊、腹部和大腿也一樣，他是一個完全自然和原始狀態下的壓縮版小金人，金人雖小卻該有的都有，看起來閃閃發光，很可愛的小人。

如果插上一堆翅膀……算了，體型類似，但那些小家伙是白色，非我族類，顏色必異，金燦燦的本原靈體，豈能與他們為伍。

他忽然意識到兩只赤腳很有佛不著履的意境，而整個身軀……不著寸縷，像是正要沐浴。

這不是走光，而是光明正大的全光。

這種狀態讓他有些無所適從，他很不好意思地彎腰、并腿、雙手捂住突兀而出的隱秘，眼睛四下看。

四周沒有人，只有他自己，黑暗之下，一人獨處，跟關上門一樣，沒有什么秘密和羞恥可言，

克雷明想明白了，很快松開手，直起腰來。

但是，他發現了新的玄奧之處，手蓋的部位沒有感覺，有形體，有阻力，但感覺不到碰觸，沒有軟軟的肉感，也沒有溫度，仿佛身體麻木了或者跟僵硬的機械一般，左右手互掐，驗證的結果一樣，看下去，摸下去，還有胳膊、腹部和大腿，都一樣，他似乎真的是黃金鑄造的雕像，可是卻能跟機器人一樣活動，與智慧生物一樣思考。

這是就本原靈體？

類似元嬰出竅之類的，不對嬰倒是挺嬰的，但沒有出竅，他還在腦殼子里。

而且有所不同，他是一個能夠獨立思考和行動的獨立個體，處于另外一個世界，更像沉浸在夢境。

這個夢境很單調，只有黑暗，仿佛濃濃的黑霧，厚厚的黑云，或者重重的黑幕。

他冷靜地看著，很奇怪，沒有任何實質的東西，四周空空如也，很干凈，干凈的連垃圾都沒有，腳下……一片金黃，蹲下撫摸，軟綿綿的感覺，遇到了阻力，類似黃金棉花鋪地，卻不一定是黃金，但是感覺不到物體的形態和屬性，無法判定。

他可以自由轉身，向前走，向后退，左和右，奔跑和跳躍，如履平地。

他謹慎的在黑暗的邊緣前行，到處都一樣，沒有路又到處都是路。

終于，他發現一縷垂地的亮絲。在前方，空中垂下更多幾根，像一把把利劍，像是閃電，劃破了黑暗，閃亮的圓弧，從高空一路垂下，連接天空和黃金的地面。

這些東西是亮的，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光明？也太微弱了一點，過不得《星球大戰》里光明原力總是被黑暗翻盤。

他靠近過去，纖細若發絲，接著他發現了第二條、第三條、第四條……具體數量有多少很難判定，黑暗在延伸，銀絲也不斷擴展，萬條垂下亮絲絳，直到天地的邊緣。

他慢慢碰觸，它們跟所處的黑暗一樣，似乎有形體，但手觸摸上去卻又似乎并不存在，虛無縹緲。

他伸手握住其中一根銀絲，身體居然飄了起來，然后，慢慢地落下。

他嘗試幾次，順著絲線爬高幾米，松手，黑暗托著身體就像緩緩地沉在水底。

他順著絲線的方向開始向上攀爬，并不需要任何力氣，身體跟空氣一樣輕。

這到底是什么？

似乎是一個弧形，有些像……

那個黑色的地雷和幼苗的銀亮根須！

克雷明想清楚了，自己正在在沿著地雷的表面爬上幼苗的主干，不知向上多久，爬了多高，他感覺自己站在了黑色地雷的頂部和幼苗的根部。

向下看，黑色大地無邊無際，遠遠超出視力所及，仿佛腳踩星球不知人在何方。

向上望，仿佛螞蟻觀天。所謂的幼苗其實是一根擎天柱，仿佛窮苦的小男孩杰克得到的那一顆魔法豌豆，種到地里之后，，豌豆藤長到了天上；仿佛神話傳說中的建木，傳說建木是溝通天地人神的橋梁；仿佛七龍珠里，貓仙人居住的在圣地卡林塔，深入空中，直入蒼穹，不知幾多高。

它向下拋灑千萬條根須，像一位披頭散發的美麗少女，瀑布般垂下白如初雪的發光的長發，將腦袋包裹起來。

閃亮的根須在黑暗中沉浮，將黑暗一條一條銀絲切割、粉碎。

根須的終點是一座山，金黃顏色的山巍峨聳立，金燦燦沒邊沒沿，刀削斧砍般的崖頭頂天立地。

那座山粗獷而冷峻，令人好似一座剛正不阿的正氣之山，仿佛一座力爭上游的不屈之山，也是一座的亟待開發的寶山。

那里就是那種很熟悉的感覺的源頭。

克雷明想都沒有想，順著樹苗明亮的根須慢慢地朝金山之巔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