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十幾年沒見了，真島還能記得我也真是不容易。

“真的是你嗎，薰醬？那個薰醬？”

“當然是我，難道還有別人嗎。當年還是我跟一馬一起，把您請回東城會的呢。”

“真的是你呀！”這一確認是我，他的聲音立刻就放開了，這完全不著調的嗓音真是讓人懷念“薰醬，好多年沒見了，我記得你去美國了，什么時候回來的日本？”

“剛回來半個月。”

“怎么想起來找我了，是想我了嗎？還是…”

真島的聲音還是那么有特點，讓人聽了就想揍他。

“我是有事情想找你幫忙。”

“什么事，盡管說。”

“嗯…是這樣的…自從我跟一馬分手之后，這些年我們在沒有聯系過，如今回來了優先事情想找他，但是我又聯系不上他，所以我就想問問您或者大吾先生，能不能聯系上他。”

“這樣呀…”說到這，真島明顯有些遲疑了，說話的底氣也不足了，像是有什么難處，或者是被人戳中了軟肋一樣“這樣吧，你下午有時間嗎，來本部一趟，我們仔細說一下，這其中的事情有些復雜。”

真島這么正經說話，我反倒有些聽不習慣了，聽這口氣有些不對，我現在還是先別問了，應該是一時半會講不清楚的。可能是一馬的事情有什么為難吧，感覺可能挺復雜的，具體情況只能見面才能知道了。

“好吧，什么時候你說吧。”

“時間你來定，到時候我派人去接你。怎么說也是客人，讓你自己來的話太說不過去了。”

“那好吧，過會我把位置發給你，你讓車在那里等著。”

“沒問題。”

龍司放學后，也不能讓他這么一直一個人呆著，還是帶上他吧。正好也讓他看看日本的黑社會是什么樣子，也讓他看看他父親和舅舅曾經生存的地方。

“我再帶一個人去，可以嗎？”

“哦？帶誰呀？”

“到時候就知道了。”

“行，那你把什么時間、在哪接你發給我。”

“好的，之后再見，我先掛了。”

掛斷電話后，我要做點去東城會的準備。稍微“喬裝”一下，戴上早上跑步時用的墨鏡和帽子，多少讓人第一眼認不出來是我，這樣就足夠了。

我其實并不想去東城會，但也沒辦法。我們要談的事情肯定不簡單，可能見的人不少，而且肯定得談很長時間，與其在外面找一個地方，不如去本部來的保密的多。但是我這次被調回來，是擔任組織犯罪對策部部長的，跟黑社會是完全對立的。雖說還沒上任，但這樣與黑社會接觸還是有些不妥，要是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還是很麻煩的，主要的是我怕影響到龍司。好在我也算是消失了十多年，應該沒有誰會這么閑，但多少得注意一些。

我來到龍司學校附近的一個小巷里，用手機發了一個定位給真島，并告訴他我的打扮。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一輛黑色的轎車，駛進小巷里停下。副駕駛上下來一留著另類莫西干式背頭，滿臉的釘狀飾品的男人，他這樣子與他這身西裝真是不搭，這一看就不像是正常人，肯定是真島的人。

“釘子男”徑直走到我面前，很恭敬的問道：

“請問您是狹山女士嗎？”他的嗓音有幾分像真島。

“是的。”

“釘子男”一鞠躬，介紹道：

“我是真島組的南…”這人給我好強的違和感，感覺就像一個神經病努力裝成正常人的感覺。再加上他著嗓音，和這說話的語調、方式，如同有人掐著他的脖子，硬逼著他正經說話一樣“…老爹叫我們來接您。”他四處張望了一下，然后問道“老爹說，您還有位同行的人？”

“是的，我這就去接他，麻煩你們在這里稍等一會。”

“好的。”

說罷，我便前往了龍司的學校，在大門口等待龍司放學。

放學后，龍司是跟昨天那個小姑娘，我記得叫東川紗織，還有另外一個我不認識的小男孩，他們是一起結伴出來的。東川紗織是個聾啞人，龍司本身話就很少，他們兩個結伴倒挺合適的。另外那個小男孩，看起來很陽光、很活潑，應該會是一個不錯的“調和劑”。

我在校門口遇見了東川母親，我們稍微寒暄了幾句，東川母親表達了對龍司的謝意，也給予了龍司很高的評價，希望這些能讓龍司更自信一些。之后我就領著龍司前往之前的小巷，坐上早已等候多時的轎車，來到了東城會本部。

剛一到本部，我看到這個場面，就是一個勁的頭大。我就是少叮囑了一句“要低調點”結果就成了這樣，這真是怕沒人見到我們呀。哎…都到這個地步了，后悔是來不及了。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再怎么說，我也不能在這丟了面子，不僅僅是因為龍司，也因為“他”。

經過眾人行禮的庭院，我們來到了室內，進入二樓會客廳，房間里除了真島和大吾以外，還有一個一臉苦大仇深的人，與兩個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大背頭男人。但是，這個座次…

我跟真島和大吾簡單交談幾句后，真島找了個理由將龍司支去了別的房間，看來接下來才是正題，而且有什么不適合龍司聽的內容。

龍司離開后，大吾介紹了一下在座的幾位。

“狹山小姐，我介紹一下。”大吾先是指著那個一臉苦大仇深的人說道“這位是東城會若頭，兼直系冴島組組長，冴島大河。”

“初次見面，我是冴島。”冴島大河點頭示意一下。

他也是關西腔，聲音好低沉。

我也回禮道：

“我叫狹山，狹山薰。”

原來如此，他是若頭啊，難怪他的座次在真島之前。但是，之前的若頭，我記得是柏木呀。就算隱退了，也應該是真島坐上這個位子，為什么會是他？而且，他也不是風間組，那風間組哪去了，難道是出了什么意外。算了，這跟我也沒什么關系，我也不用管。他在這，估計也僅僅是因為地位的原因。

隨后大吾接著介紹道：

“真島組長，就不用多介紹了吧。”隨后大吾指向另外一邊的兩人“這兩位是日俠連的二代目總裁國枝政志，和日俠連三代目總裁國枝信長。”

“初次見面。”兩人略施一禮。

“請多關照。”我也還以一禮。

這兩個人我都不認識，難道是因為地位特殊，還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為什么會讓他們在這里？

“咚咚咚”這時敲門聲響起。

“進。”大吾道。

一人推門而入，進屋后先鞠了一躬。這個人的長相極為普通，普通到人道人群里都找不到的那種。

“過來。”真島招了招手，來人走到真島身邊，真島介紹道“這是我們組的西田。”

這個人，我怎么感覺見過呢。

真島為什么特意叫這個人來，按照身份來說他應該不夠資格，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嗎？

“狹山小姐，我們進入正題吧。”

大吾的聲音將我的思緒，又重新拉回到了這里。

“好的。”

“首先我還是要再確定一下，龍司君真的是桐生大哥的孩子嗎？這點至關重要，您能確定嗎？”大吾怕我誤解有急忙補充了一句“這與我們之后的談話密切相關，我沒有別的意思，希望您不要誤解。畢竟，您與桐生大哥都是十幾年的事了。”

“我能理解你的意思，關于龍司這點我完全可以確定。其實，當年我去美國的時候就已經懷孕了，只不過后來跟桐生分手的時候，我并沒有告訴他。我這次回來，也是想要跟他說明這件事情。”

剛來的那個西田聽到，聽到大吾這么說，連忙扭頭看了過去，隨后再看向我。就這樣反復了幾次，確認了我們不是在開玩笑。他的驚訝溢于言表，那驚訝的表情十分夸張，就如同決堤的大壩一般，五官瞬間崩潰、面目扭曲。真島發現西田的失態，一肘懟在了他的腹部，西田右手捂著腹部，左手撐著沙發背，險些倒下。但這一肘，要將他從驚愕中拽了回來。

在場幾人除了真島是癱坐在沙發里之外，其他人都是正襟危坐。當聽到我的話時，大吾的肩膀有些松掉了，感覺就像是卸掉了壓在肩上的重擔一般。大吾總給人一種愁眉苦臉的感覺，但在這一刻他終于如釋重負一般展顏一笑，可是這份舒暢的感覺轉瞬即逝。大吾躬下腰，雙手指撐著下巴，一副悵然若失的樣子。

大吾慢慢直起身道“狹山小姐…”大吾欲言又止“嗯…關于…”

“還是我來說吧，大吾。”

真島看大吾有些難以啟齒，就想替他說。但是大吾抬手制止了真島，然后說道：

“狹山小姐，請您有些心理準備，事情是這樣的…”

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一份強烈的不安襲上心頭。

“…桐生大哥，去世了。”

大吾不像是在看玩笑，除了真島和大吾另外四人都閉上了眼睛，沉默不語。我看向真島，真島很落寞的點了點頭。

我頓時感覺頭暈目眩，身子就像背著鉛塊一樣沉重無法挺直，我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垮掉了。我的身體不斷向右傾倒，我用右臂架在沙發扶手上，奮力支撐著垮掉的身體。

“薰醬！”

“狹山小姐！”

真島與大吾不約而同的叫道，真島起身想要過來扶我一把，我擺了擺手示意我沒事。

沒想到，十二年前一別居然成了永別。我該怎么向龍司解釋，我帶他回來，要帶他去找父親，可是現在他的父親去世了，我該怎么跟他說明呀。

對不起，龍司！對不起，一馬！如果當年我把事情告訴他，事情可能就不會這樣了，真的對不起。如今，龍司沒有了父親，一馬也不知道自己有兒子，我真是對不起你們。

現在說什么都晚了，說什么也都沒用了…

大吾慢慢走了過來，遞給我一個手帕，這時我才察覺，我的眼淚在不停地流淌。

“狹山小姐，請節哀。”

我擦拭著眼淚，緩和著情緒，整理著思緒，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慢慢冷靜了下來。在我冷靜的過程中，大吾在與其他幾人小聲討論著什么，但是我現在完全沒心情去管那些。

“他因為什么原因，怎么走的？”

“事情是這樣的…”大吾將這些年來一馬的過往，一一講述給了我。

一馬這些年真是不容易，他可能無法做到盡善盡美，但至少他是一個好“父親”，找機會去看看小遙吧。

我應該去祭拜一下，也好把龍司的事情告訴他，希望能告慰他的在天之靈。

“他的墓地在哪？后事是是誰操辦的？”

“在神室公墓，是伊達真先生操辦的。”大吾的話語雖然很平淡，但是語氣中充滿著愧疚。

“大吾先生，您無須自責，這是他所選擇的道路。”

希望的話能讓大吾有所寬慰吧。

“狹山小姐，今日請您過來，一是為了告知桐生大哥的事情。另外還有一件事情需要跟您商討，這跟龍司君也有著密切關系。”大吾的聲音很低沉，語氣也很鄭重。

“什么事，請講。”

大吾道：

“桐生大哥算是留下了一筆遺產，如今龍司君是桐生大哥的真正繼承人，所以想跟您交代一下這筆遺產的事情。”

“算是？遺產？”

“是這樣:桐生大哥受過處分、坐過牢，無論桐生大哥出于什么考慮，但最根本原因還是因為東城會。而且桐生大哥的死，東城會也是有責任的，所以本部對桐生大哥是有補償的。還有，歷代會長都會有‘養老金’，即使桐生大哥去世了，這筆錢依舊是有的。另外，每月是有給桐生大哥的月供，這三部分加起來就是桐生大哥所留下的‘遺產’。”

原來是這樣，沒想到即使他走了還是給孩子留下一些東西，可是我的身份有些…但如果可以的話還是接受吧，算是一馬給孩子的幫助吧。

“有多少？”

“我們剛才核算完，整合一下，一共有五百億日圓。”

“五百億！？”我不由得叫出了聲。這個數額當真是驚到了我，我險些從沙發上蹦起來“怎么會這么多！？”

“這其中原因有些復雜，聽我慢慢給您解釋。”大吾解釋道“首先是補償，桐生大哥并沒有接受，這筆錢就留了下來。其次是月供，這是從1995年開始算的，到桐生大哥去世，這當中桐生大哥并沒有接受所有的月供，所以也遺留了一部分。最后就是‘養老金’，這筆錢本身數額就不小，而桐生大哥又是在自己全盛時期急流勇退，所以這筆的數額也格外巨大，然而這筆錢桐生大哥依舊沒有接受，但是這筆錢依然還在。”

“但這也太多了…對了，這筆錢你們跟小遙說過嗎？”

“說過，小遙接受了一部分，用來維持牽牛花。”大吾接著補充道“這筆錢分別由本部、直系真島組、直系日俠連來負責，然后借由天空金融之手進行轉交。所以這筆錢是干凈的，這您大可放心。”

真島組、日俠連，看來這個西田也是管錢的，難怪在這里。

“這樣呀…我得仔細考慮考慮。”

有些不好辦呀，而且就算接受，也不能全都接受，這筆錢的數額太大了…

“這沒問題，您可以慢慢考慮。”西田送過來一張名片，大吾接著說道“這是天空金融社長，秋山駿的聯系方式。您想好之后可以找他商談。”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

“您還有什么想知道的，請盡管問。或者有什么要求，亦或是有什么需要的幫助，也請盡管提出。”

“我和龍司的生活沒有什么困難，您放心。我也沒有什么其他什么事情要問，今天來就是為了得知桐生的消息，只不過沒想到…”

“請您節哀。”

“謝謝。今天就談到這里吧，我也該回去了。”

“好的，我派人送您回去。”

“不用了，還是我自己回去吧。我這次調回來，是擔任警視廳組織犯罪對策部部長，無論是身份還是立場，都多有不便，關于我的事情請您保密，這也是為了龍司。”

在場的這些人，聽到我的話雖然有表現出一點驚訝，但是總體來說反應好平淡，尤其是真島這全程幾乎一句話沒說。不過，這想來倒也正常，這本就不是適合在這談論的話題，再說了，我剛知道一馬的噩耗，后面還有事情要處理，現在誰還有心情談論這些。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我會封鎖消息的，請您放心。”大吾又對冴島說道“冴島組長，麻煩您去把外面的人散了吧，另外叮囑他們不要到處亂說。”

“好的。”

冴島說完就出去了。

過了一會，大吾和真島將我們送出了本部。就這樣今天的會面結束了，我帶著龍司回了家。

【這章寫的真是累死我了，而且真的是太難寫了，比上一章還難寫。寫了刪，刪了寫，然后再改，反反復復。而且這樣字數嚴重超標，但很多內容還是得交代清楚，實在是沒把發。照這個樣子，下一章也很難在四千字以內拿下。狹山篇是真的難寫，這章要不是主視角可能寫起來更麻煩，但下章的情況可能就反過來了。龍司篇雖然寫起來也有難度，但是比起這來要簡單多了，狹山身為母親、半個妻子、警察這些我都沒法體會，完全不知道該怎么寫，只能靠腦洞補上，可謂困難重重。下章結束狹山篇，按照我原本的設定，下章還有一場狹山的戰斗，我都不知道主視角該怎么寫，實在不行就只能給掐了，我努力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