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者并沒有因為裴玉秀的稱呼而產生惱怒不滿的情緒――雖然牠僅僅符合老妹這詞前面一個字的特征――而是明白了裴玉秀表現這種情緒的原因：

“看來你遇到了麻煩。”

裴玉秀嬉皮笑臉：“還行，就是一天沒吃飯，肚子餓得慌……”

“現在可不是吃飯的時候。”多元者笑了笑，打斷他：“這場由三千多公里外的海底火山爆發(fā)引起的地震，大概還有五六分鐘，裴玉秀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裴玉秀突然底下頭，用手捂著胸口，劇烈的晃動和旋轉叫他視線一直處在激烈動蕩的變化中，腹部傳來一陣強烈的嘔吐感：“還好沒有吃東西……”

什么都沒有吐出來，他松了口氣：

“挺好，不然一身酸水見到那胸大的娘們，多沒面子……”

多元者讀懂了這話的言外之意：“從和你接觸到現在為止，所有的信息都是我主動吐露出來的，田舍郎的信息是我主動的，拍賣會的信息是我主動的，張?zhí)熨n的信息是我主動的……以及幫你想辦法修煉也是主動的――”

多元者頓了頓：

“你好像從沒有主動開口求過我一次，連問一下的興趣都欠缺，而現在這個時候，你也只是拐彎抹角的提醒我：你要見到楊傾年，還要面子，所以我又要主動幫你想辦法了。”

裴玉秀一聲不吭。

“我看了一下，發(fā)現你這是很典型的心理學手段，用言語引導誘發(fā)別人按照你希望的方向去思考。”

多元者的聲音平平淡淡，在裴玉秀的耳中不亞于驚雷：

“所以裴玉秀你還真特么有意思！”

罵人了！這個不知道從何而來，一直在他腦子里說話，自稱多元者的存在用了“特么”兩個臟詞。

裴玉秀知道自己必須開口說話了，于是他沉聲道：

“我始終認為做人靠自己，天上沒有白掉的餡餅，就算有餡餅掉在你面前了，你也得擦亮眼睛，仔細看一看腳下，看有沒有挖好的深坑在等著你。”

他語調變的輕柔：“你第一次出現在我腦子里的時候，我第一時間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在發(fā)現我對你無可奈何且一無所知的時候，我只用了一瞬間就決定接受這樣一個事實。”

多元者提高音調，饒有興趣道：

“什么事實？”

裴玉秀音調低沉，像秋夜的風雨：

“確定我的下半輩子，我的未來，我所有的一舉一動，包括吃飯，上廁所，開車……甚至是打飛機，交配這些事情都暴露在了別人的眼皮底子下。”

裴玉秀的胸膛像風箱，一起一伏，他看了看手表，開始踏著步子，堅定不移的朝樓梯上跑去：

“我沒穿衣服了，我的腦子里這個奇怪的東西，這個自稱多元者的東西就這么把我扒的光溜溜，給我的生活安上了一枚藍光高清攝像機，估摸著連鳥上的毛都纖毫畢現！”

多元者沉默。

“但我沒有任何反抗或者說發(fā)泄負面情緒的舉動，而是僅僅用了一秒就接受了這樣的生活，你知道為什么嗎？”

“為什么？”

裴玉秀小腿肌肉緊繃，注意力全部在面前雜亂的路線上，腦子里的這番話他早有準備，所以他不加思索的接著道：

“因為我不是一個純粹的利己主義者，也不是個完全的理性人，這意味著我想自殺的時候，會被一種叫做情感的東西阻礙。”

“這世界值得我留戀的東西有很多，我也明白存在就是存在，那套唯心主義的傻子觀念我是瞧不起的。”

已經過去了一分鐘，裴玉秀的臉頰被一枚剪刀刮了條血痕，套在身上的外衣掛在了232層的衣架子上，至于腳上的那雙鞋，在磕磕跘跘中早已失去了鞋底。

他一分鐘狂奔一百五十樓！

一把開了鋒的軍刀在他頭皮上畫了個弧，裴玉秀險而又險的從因為離心力漂浮起來的生活“垃圾”的縫隙中穿過去：

“所以我很喜歡一句超現實的話，生活就像被太陽，既然不能反抗，那就只能享受了。”

裴玉秀丹田和手腕上的兩個龍卷漩渦源源不斷的壓榨細胞能量，把一股股暖流傳輸到全身：

“但我終究是個男人，男人不要點面子算什么男人，有句詩怎么說來著：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梅花都這般死要面子，我難道還比不上一朵花嗎？”

“再說像個傻子一樣，自己不思考，總是找你要答案，要信息，這樣子惹人厭，所以啊，我拐彎抹角只是最后一點倔強罷了，并不是看不起您老的意思。”

快點下臺階，快點下臺階……這都送到腳跟前了，就邁邁腿的事，裴玉秀在心里狂喊道。

過了片刻，多元者緩聲道：

“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這句詩是用來形容菊花的，并不是梅花。”

裴玉秀在心里長舒一口氣，還是邁腿下臺階了。

“糾正你一點，不光是你一個人在我面前光溜溜，全聯邦五百多億人類在我面前都光溜溜，但你放心，我缺乏動手干涉能力，就是個葛優(yōu)癱，以后在這個宇宙的各種炸球實驗，還得依靠你這個執(zhí)行官來弄，所以你的果照我不會隨便發(fā)出去的。”

裴玉秀嘴角抽了抽，這貨怎么越來越有人情味了？

“而且我理解了你剛才那一番話的背后動機，我說了‘特么’兩個字只是為了加重語氣，和‘很，非常’的意思差不多，你裴玉秀完全想多了。”

不管真假，裴玉秀笑了笑：

“理解尊重是兩人相處的基礎……”

話還沒說完，笑容僵在了臉上，他的步子猛地停住，看著前面水泄不通，被大冰箱和木碴鑲嵌進墻里的床，以及各種亂七八糟的生活用品卡的嚴嚴實實的樓道口，罵了娘：

“這特么黃鱔也過不去！”

這就是沒有信息的壞處啊……他在心底嘆了口氣。

看了看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分鐘，而他現在在433樓，離五百層還有67樓。

“越是靠近中心，線速度就會越慢，就像龍卷一樣，最中心的地方是可以安穩(wěn)站人的，這個高速旋轉的大陀螺也不例外。”

多元者的聲音不緩不急：“樓梯在天祭樓的中心偏左一點，這些東西能夠卡在這里以及你能夠安穩(wěn)的爬上這么高，也是因為這里線速度較慢的原因。”

裴玉秀攤攤手：“雖然半徑短，可這角速度并不慢。”

多元者想了會：“把這些雜物移開，時間來不及，只有爬升降梯纜繩了。”

裴玉秀突然瞪大了眼睛，意識到了什么：

“砸開3毫米的電梯門，然后像猴子一樣攀著手指粗細的纜繩爬上67樓？！”

多元者聲音平靜：“生活就像被太陽……”

“……好吧。”裴玉秀咬牙，關節(jié)因為用力咔咔作響：

“勞資連樓都敢跳，這猴子有什么不敢做的！”

女人啊女人，楊胸大，勞資救了你，非得用炮轟你個一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