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安陽姚家
- 大榮風云錄
- 言身寸廣魚昆
- 3352字
- 2019-03-10 19:36:12
大殿里的氣氛有些哀傷。
姚昌這時已經站了起來,他環望一圈,望著這三個朝夕相處陪伴了二十幾年的大殿有些感傷。
他的徒弟姚昀還坐在那邊低低的啜泣。
姚昌那邊望著他這副軟弱的樣子,心底嘆一聲,想了很久,似乎有不忍,但他還是下定了決心。
他快步走向神像,探著身子在第二座神像的底座處摸了摸,‘啪嗒’,一個暗格被打開,姚昌把里面的東西拿了出來——那是一根被黑色紙皮包裹的小棍。
姚昌走到姚昀跟前,望著他,“你知道我們祖籍在哪嗎??”
他的聲音很冷,再沒有先前那些溫情。
姚昀察覺到了他師父態度的轉變,心里不由的慌了,連忙搖搖頭。
姚昌:“記好了,我們的老家在安陽,我們來自安陽姚家!”
這一句話石破天驚!
哪怕是長久生活中老人羽翼保護下的姚昀,聽到‘安陽姚家’這四個字時,心臟也不由地猛跳了一下,他脫口而出道:“是截殺賢王妃的那個姚家?”
姚昌眼中頓時露出痛苦之色,“對,就是那個因為截殺賢王妃,被滿門抄斬的姚家。”
姚昀如遭雷擊,“我們家......被滿門抄斬了?”他僵在那里,這個消息對姚昀來說沖擊太大,他一時難以接受。
姚昌沉聲道:“當年我們姚家在安陽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家族,高不成低不就,呆的位置很尷尬,家主姚守業想再進一步,把姚家發展成像金陵八大家那樣的頂級豪強,可惜當時丞相身邊已經是人才濟濟,姚家就算舉族投奔,也不會得到重視,當時姚守業看中了如日中天但在浙江沒有絲毫根基的王玄,把全部賭注下到了他的身上,而姚家接到王家吩咐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截殺懷孕的賢王妃!”
說著姚昌眼中爆出滔天的恨意:“想我安陽姚家明明是得了王笑嫣那毒婦的密信才去截殺的賢王妃,到最后她成了母儀天下的皇后,享盡榮華富貴,我們姚家滿門五百二十八口卻成了她的替罪羊,此仇此恨,若不報枉為姚氏子孫!”
聽到這些話姚昀身子有些顫抖:“師父您是想要我給姚家報仇嗎?”
姚昀臉上露出惶恐的神情。
姚昌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卻又轉過背,冷聲道:“不是我想,這是你身為姚家子推不掉的責任!你身上流著的是姚家的血!”
姚昀慘白一張臉,“可......可.......”
“沒什么可是的!”姚昌喝他一聲,又漠漠的望他一眼:“放心,你現在這樣子也報不了仇,我會給你找個好師傅,讓你跟他學報仇的本事!”
姚昀怔了一下,呆呆的問:“誰?”
姚昌:“集安縣縣令,顧危!”
姚昀覺得難以置信了:“他?”
姚昌冷笑一聲:“怎么,你還看不上他?”
姚家趕緊低下頭:“怎么會,顧縣令是一縣縣令,比我厲害多了。”
“若他只是一個縣令,我也不會讓你跟他了!”姚昌冷哼一聲,“這顧危你別看他比你還小一歲,是我見過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把黎九山逼到這種境地的人,何四保也是他搞倒的,還是以謀反這種誅九族的罪名,連帶著何家大大小小一百多口人都沒放過,當年土族人殺了他全家,現在他憑著一紙落戶令,就把這些土寨弄得土崩瓦解了,這個人手段夠高,心夠黑,還這樣年輕,這種不顯山不露水的狠人,連我望著都有些發憷,真是不知道從哪里蹦出來的妖孽。”
姚昌這時望向姚昀:“你跟著他,才能學到最大的本事!”
姚昀又有些茫然了,“可他會教我么?”
姚昌:“這個你就別管了,到時我會給你安排好。”
姚昀望了他一眼,想說什么,卻開不了口,踟躇了很久,才問道:“那師父呢?你會跟著我一起么?”
接著是姚昌分外冷漠的聲音:“這個你也別管,你管好你自己,別再讓我操心就行!”
姚昀本來對未來感到絕望與迷茫,現在他最親近地師父又對他這樣的冷漠,他心里不覺生出一種鉆心的凄苦。
姚昌把這些看在眼里,卻沒有去安慰他,他把那根木棍遞了過去,“這個東西你要收好了。”
姚昀的手慢慢伸過去:“這是什么?”
姚昌:“這是用我姚家滿門的命換來的底牌!”
姚昀心里顫了一下:“什么底牌?”
姚昌冷笑一聲:“信!王笑嫣那毒婦寫給姚家家主,要姚家殺賢王妃的密信!”
姚昀伸在半空中的手突然僵住了,他望著那黑木棍就像望著一條毒蛇。
姚昌皺著眉頭,把木棍往前遞了遞:“拿著!”
那姚昀又顫抖著把手伸向這木棍,剛碰到,他的手又像是被蝎子蟄了似飛快的彈開。
姚昌喝一聲:“叫你拿著!”
姚昀這才一把抓過,卻沒看,直接揣進了懷里。
姚昌:“記住了,這信上面是我們姚家五百余口的冤魂!每當你見到它時,就要想到我姚家是怎么被人害的!”
姚昀身子一顫,臉像死人一樣慘白。
姚昌不再管他了,他朝著門口大喊:“烏力?烏力?來一下!”
“吱呀”一聲,大門被打開,那門口的大漢走了進來。
等大漢走近些,姚昌朝著姚昀道:“你替你力哥哥到外面站一會兒。”
姚昀起身,低著頭,慌亂的走了出去。
烏力看了擦肩而過的姚昀一眼,卻不漏聲色,他朝著姚昌抱一下拳,“老爺。”
姚昌兩眼深望著他,卻沒出聲。
烏力在拜一拳:“不知老爺找力來有何事?”
姚昌這時才說道:“烏力,我能相信你嗎?”
烏力瞬間把一只腿跪下,腦袋重重地磕在地面上,“當初力身受重傷,是老爺把力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從那時起力就欠了老爺一條命,力嘴笨,不知道該如何取信老爺,但無論老爺信不信任,只要是老爺的吩咐,再難力都會去完成,死也不惜。”
原來這才是烏力跟誰姚昌的原因,而不是他們往外界傳的用錢雇來的。
“好!”姚昌痛快喊一聲,走過去親手把他扶起,“你講恩義,我必然也不負你!”
烏力卻不起身:“老爺有什么吩咐,您說就是了。”
姚昌望他一眼,然后慢慢走到墊子旁,卻不坐下,只是沉吟著,似乎在想著怎么開口。
良久,只聽見姚昌嘆一聲,“烏力,我的老伙計彭松被關進了集安縣的大牢里。”
烏力挑眉:“老爺是想然我把他救出來么?”
姚昌:“不,我不會做這種毫無用處事,那鄭庸武功那樣高,黎九山這些年派那么多人去都有去無回,更何況你還要帶著一個不會武功的彭松,我說過我不會負你,所以我不會讓你去送這樣的死。”
烏力那頭:“那老爺要我如何?我拿出手的只有一身力氣,要我動腦子確是不行。”
姚昌望著他:“我要你告訴馬進財和高佻一些消息!”
烏力:“什么消息。”
姚昌:“彭松身上有五百萬兩銀票,他現在在顧危的牢里。”
烏力吃了一驚:“為何?難道老爺是想著把事情攪亂,然后再讓我渾水摸魚?可是把這么多人拉進來,彭松就處在漩渦中新,一個不好,他就會有殺生只禍!”
姚昌閉上眼,臉上露出痛苦之色,“像必彭松會原諒我的。”
烏力不懂了:“我不太明白老爺的意思,我們不是要救彭松么?”
姚昌沒有立即開口,他深望著他,良久,他問道:“烏力,你覺得我現在的處境如何?”
烏力沉默了。
姚昌嘆一聲:“就是看外面那群陰魂不散的人你也懂了。”
烏力還是沉默著,外面圍著的這群人,他自己有單獨一個他有把握出去,若是帶人姚昌和姚昀……他實在不敢作出這種保證。
“烏力。”姚昌深深望著他,“我和彭松都已經這么大年紀了,活也活了大半輩子,什么花的綠的都看了個遍,死了就死了,這輩子夠了,可昀兒還小,他在的人生還很長,他得活下去。我們可以死,昀兒得活,彭松走的時候就有這個明悟。”
烏力驚訝的抬頭,他這才明白姚昌原來是想用自己和彭松的命去換姚昀的命。
“只要這樣就行了么?”
他忽然覺得心里有些難受,撇過頭,不在看這個已經有死志的老人。
姚昌嘆口氣:“這樣就行了,二桃殺三士,絕死之局,黎九山恨極了顧危,我猜他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當然我們也不能冒這個險,無論黎九山有沒有這個打算,我們都要促成這個危局,再提前告訴顧危救他一命,讓他欠下我這份情,收下昀兒。”
烏力好像懂了,又有些疑惑:“若是只要那顧危收留昀公子,那五百萬兩分他一筆就是了,這么多錢我不信他不動心,又何必弄這么復雜呢?”
姚昌挑著眉:“他當然會動心,可要是分錢,那就變成了生意,而救命是情意,生意是一時的,何況主動權不在我們手里,他今日能為錢就昀兒,保不齊明天就會為錢賣了他,從買家變成貨物只在他一念之間。情意卻是一輩子的事,據說那顧危極為重情重義,從這里下手才最穩妥。”
烏力已經全懂了,他拱了一下手,重重的答道:“好,我知道了,力必不負老爺所托!”
說罷他轉過身朝著門外走去。
“烏力!”姚昌再喊一聲,烏力回望過來,沒料到姚昌竟然朝著他跪下,對他磕了一個頭。
“老爺這是干嘛?”烏力頓時慌了,他連忙也跪下,也朝著姚昌對磕了一個。
姚昌望著他:“平時都是你跪跪我,今天我也跪你一次,姚昀是我姚家最后一點血脈,拜托你了!”
說著,他眼睛里流下兩行老淚。
烏力沉默了,忽然,他拔出了腰間的匕首,用在右手握緊刀刃,左手發狠往外一拔——他的右手頓時滿是鮮血。
烏力把沾滿血的手舉過頭頂:“力對天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