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81懷疑自己沒聽清。

“斬掉您的左手？”

“要快。”

陸離盯著自己的左手，現在這只手紅腫得像是烤熟了一般，掌心綻開一條血肉模糊的焦黑傷口，傷口中流出大片灰白色分泌物。

那是戰死的白細胞和入侵者的尸體。

但入侵者沒有被擊敗，它只是暫時蟄伏起來。

在陸離左手傷口中，一點針芒大小的黑點隱沒在焦爛的皮肉間，若隱若現。

付出這么大的代價，靈魂都被損耗掉一半，居然還沒有驅除掉入侵他身體的奇毒。

陸離又驚又怒，苦于右手不能動作，不然第一時間，就斬掉自己的左手。

U81猶猶豫豫，“可是，可是，長官，我…”

“再不動手就晚了！”陸離急急催了一句，眼見U81癟嘴要哭，頓時醒悟過來，沉聲道：“81，你多耽擱一會兒，可能就不是斬掉我左手，是要斬我的手臂了，別怕，我都沒怕的。”

應該說不愧是G系艦娘，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后，U81用袖子擦擦眼淚，用手指在陸離手掌的前三分之二處比了比。

“從這里嗎，長官？”

“從手腕，快快快！”

U81咬著嘴唇，瞪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陸離的手腕，雙指夾著一片桉樹葉劃下。

陸離嘴角抽了抽，注視著自己的左手齊腕而斷，掉在滿是腥濕海泥的地上。

止血反而是最簡單的事，U81使用的手法有些奇異，傷口幾乎是在被割開的瞬間便愈合。

“U81，扶我。”

U81急忙架著陸離的右臂，支撐著他行走。

“長官，那只手要不要收起來。”

陸離搖搖頭，“不要了，把它銷毀，等等，先留著它，等下它沒爛掉的話，看能不能拿來研究。”

沒了他的力量壓制，斷掉的左手恐怕會飛快被奇毒腐蝕。

U81也不敢回頭去看那只斷手，抽抽鼻子，仰著小臉。

“長官，沒事的，給您重生一只手，我有一百種方法。”

在這個被超凡力量主宰的時代，重生斷肢實在不是什么難題，就算是平民，也能在醫院以平價買到巫師釀造的‘生骨靈’，即使考慮到治療過程中麻癢得讓人想自殘的副作用，這種魔藥也完全可以算得上物美價廉。

但問題不是這么簡單。

陸離感受到自己氣脈中的灼燒痛楚，心下苦笑一聲。

這奇毒如跗骨之蛆一般，居然沖進了他的左手氣脈之中，這下就算是能夠斷手重生，陸離也不敢輕舉妄動，免得給了深淵之毒壯大的機會。

氣脈是靈魂的一部分，這么說有些不具體，應該說，經脈系統就是靈魂的骨架。

砍掉肢體，有時候人卻會感到斷掉的肢體在疼痛，醫學上把這叫做幻肢，而在修行者看來，其實就是失去血肉滋養，最簡單的氣脈萎縮而已。

人體有手足三陽、手足三陰這十二正經，又有任督等八條奇經，任何修士修行，都必須依經行氣，所以修士又稱經脈為氣脈。

此時陸離哪怕不需內視，也能感受到他原本左手手心的勞宮穴已被深淵之毒占據，連帶整條手厥陰心包經都受到牽連，靈力運轉在此阻滯不前。

為防止深淵之毒擴散，陸離抬起左手手腕，用下巴狠狠磕在手腕腕根的大陵和后方的內關穴上，封陵閉關，將勞宮穴連帶其中的深淵之毒截隔在外。

U81不解地望著陸離，后者沒有解釋。

告訴她左手暫時接不回來，小姑娘大概會更傷心，姑且還是不說為好。

現在陸離巴不得勞宮穴萎縮，讓深淵之毒失去藏身之地，更不可能重生斷掌，用血肉把深淵之毒養得茁壯。

比起陸離暫時性失去左掌，整條右手也動彈不得的慘況，庫欣和亞特蘭大的情況也根本好不到哪里去。

事實上，她們受到的傷害才真正讓陸離毛骨悚然。

他自己過去一路走到巔頂，那也是一次次從死亡深淵里爬出來的，什么手段沒見識過？丟掉一只手掌，簡直是不足掛齒的小小挫折。

但深淵之毒把庫欣和亞特蘭大傷到如此地步，就真是匪夷所思。

陸離在昏迷的庫欣身前坐下，思考救她們的辦法。

U81看樣子拿不出任何主意，而還能信任的就是企業，可惜企業精神有問題不說，她的專業也不是治病救人向，還比不上德魯伊U81。

時間緊迫，陸離絞盡腦汁，想從過去的經驗中找到救命之法。

庫欣昏迷中迷迷糊糊，皺著眉頭動來動去，像是難受極了，嘴里含糊叫著陸離的名字。

元氣滿滿的庫欣大王，這次真的遭了大罪。

陸離凝視著庫欣紅腫破裂的手臂，陷入沉思。

U81跪坐在陸離身邊，抱著小拳頭，大氣也不敢出，看看陸離的臉又看看庫欣和亞特蘭大，唯獨不敢看陸離斷裂的手腕。

她怕看上一眼，自己就要掉眼淚，干擾到長官。

兩人都是不避島上濕泥的腥臟，這種時候，哪里顧得上這些。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陸離仍是毫無頭緒。

這種奇毒他從未見過不說，艦娘這種生物也是他不甚了解的存在。

但他多少知道，能把庫欣她們傷到這種地步的毒，基本上都能稱得上是弒神之毒。

艦娘的特殊性決定了這一點，她們是介于英靈與活人之間的存在，普通的毒根本對她們無效。

任何一個艦娘，都擁有類似于游戲角色一樣‘數據化身體’的屬性，外力不可能對她們造成內外傷，再高溫的火焰也不可能燒毀她們的發膚，不可能讓她們流血、失明、中毒、殘疾…

就像你不能用毒藥毒死一個幽魂，不能戳瞎靈體生物的眼睛讓她失明。

而一旦這樣的事情發生，問題就嚴重了，那意味著打破界限的力量。

陸離面對的就是這樣的力量。

亞特蘭大左手的黑色‘胎記’已經爬上了她潔白如玉的上臂，庫欣身上的紅腫更是鉆進了她的袖口。

沒時間了，要怎么辦？

陸離轉頭盯著那株仍在瑟瑟發抖的微型堅果樹，似乎在衡量著什么。

U81頗為畏怯地看了堅果樹一眼，要是有可能，她寧愿一輩子都見不到這棵可怕的堅果樹。

只是摸了一下，庫欣她們就陷入生死危機，連長官的手都斷掉。

“81，想辦法摘一顆果子，”陸離用下巴點點蛻變后的堅果樹，“我嘗一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