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覦認真的盯著云煜的眼睛，深吸一口氣后問道

“大師兄，你喜歡我么？”

云煜皺了皺眉，仿佛聽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事情，他嗤笑一聲回道

“我當然不喜歡你。”

百里覦幽幽嘆著氣，一邊用力掰他的手指，試圖將自己的手從他手中掙脫出來，一邊苦笑道

“有的人真的很奇怪，不喜歡你，偏偏還不肯放過你。”

云煜則一手死死拽住她，一手扒著擁月崖上巨石的邊緣，看著百里覦及她身下煙云繚繞的深淵沉聲無奈道

“……你先上來我們再談談，你到底有什么想不開非要跳崖？”

百里覦昨晚在假山后蹲的快睡著了，那兩位互訴衷腸的同門才肯離去，待到她翻山越嶺重登擁月崖頂時，東方已然破曉，若不是這山已被叁兒的狐火燒禿了，她身上此時定是被露水沾的濕透了，不過她覺得無所謂，反正跳下去也不指望身上還能保持干爽。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她在站上崖頂巨石后便閉上眼縱身一躍而下，可還沒等開始下落，就被偷偷跟蹤而來的云煜又給一把拽住了，所以目前兩個人的狀態就是云煜和她兩個人手拉著手在崖邊吊著。

至于云煜為何昨晚說累了卻不在屋里好好睡覺，還有為何要用這么原始的方式拉著她往上拽，而不是施個仙法什么的……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

“我喜歡二師兄，他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所以大師兄你松手吧，我要為他殉情，這總行了吧？你救的了我的人，救不了我的心，我的心已經跟著他死了，就算勉強活著也不過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百里覦先是垂頭擠了擠眼淚，說到情動處便仰頭看著云煜一臉心如死灰，很好的詮釋了什么叫做哀大莫于心死。

云煜有些詫異，詫異過后，則抿著唇露出一個冷淡的笑，他的唇略薄，這樣笑起來看上去又嘲諷又刻薄。

“誰說他死了？”

“擁月崖這么高，崖下面是斷龍潭，摔下去就算僥幸沒被摔死，恐怕也要被淹死了，二師兄修為那么差，難道還能僥幸活命不成？”

“原來你是這樣想我的，你心里還是覺得，我真的想殺了百里覦，那你為何不秉明師尊要他懲戒我？”

“禮尚往來，你不是也替我圓了禁咒的謊，如此也算不拖不欠。”

兩人相握的手由于攥的太緊太久，漸漸開始滲出汗來，云煜左肩的傷已然崩裂，大片血痕從傷口處透了出來，他冷冷的看著百里覦一點點滑出自己的掌心，眸光平靜無波。

“好，既然你心意已決，我可以放手。”

耳邊風聲簌簌，百里覦的身子向飛鳥投林般義無反顧的直直墜下萬丈深淵，她知道下面的囚龍譚里有江溯在，這對她來說是一場單方面的久別重逢，但她實在不想這場久別重逢里，突然多出一個人來。

“云煜，我讓你放開我的手！不是讓你放開抓住石頭的手！！我下來殉情，你跟下來是干什么？！！”

可無論她如何掙脫，云煜都沒有回答她，也始終都沒有放開她。

百里覦下落了許久，直到身子重重砸到水面才略微得到緩沖，但她仍被這股巨大的沖擊力給震的暈了過去，昏迷之前，她似乎看見了澄澈的水下銀光暗涌，那該是江溯巨大龍身上鱗片泛出的光。

她迷糊著長舒一口氣，心想……江溯，我終于能再見到你了。

轉醒睜眼之時，百里覦發現自己面朝星空，完全漂浮在水面上，除了衣服被潭水沾濕之外，并沒有下沉到潭中，側頭看了看身畔，之前和自己手拉著手云煜卻是不知所蹤了。

“我竟昏了一整日？云煜掉哪兒去了，該不會是沉下去了吧？”

她知道以后很多事情的走向，自然也就不擔心云煜會在此時淹死，可到底他是跟著自己掉下來了，怎么都該意思著找找，不然等她和江溯碰了面，云煜才突然冒出來，豈不是怪讓她措手不及的。

百里覦翻身打算趴在潭面上手腳并用著爬起來，她不清楚自己為何沒沉下去，但總躺在這水面上，只讓她心中無來由的慌亂，仿佛后腦勺有人一直暗中盯著自己一般。

可她一轉頭，反而變的更慌亂了……水面之下，赫然是一張與她貼的極近的人臉。

“這是個什么玩應兒？！”

她嚇的一下子彈跳起來，拍著胸口沉心定睛一看，這才看清水面下那個人，正是滿目好奇、在仔細打量她的江溯。

百里覦低頭看著他，露出一個很是難看卻發自內心的笑來，她想同江溯說說話，哪怕只是幾句閑聊，也能讓她感覺自己并非一腔孤勇來到這邊。

但江溯并不認識她，他看她時的目光既陌生又冰冷，比初冬的夜還要涼。

“……我路過，告辭。”

根本不知該說什么，展開話題比百里覦預想的要難的多，于是她匆匆轉身準備離去，琢磨著想清楚如何介紹自己之后再重新回來，可腳下的水面卻在這時突然以她為中心泛出漣漪狀的光圈，逐漸向四周蕩了開來。

嘩啦——

聽聞身后有出水之音，她驀然回首，只見江溯一身雪色白衣，正一動不動的靜靜看著她，他腳下的潭水陣紋浮現，映出幽幽水色。

潭邊荒草叢生，驚飛無數流螢，百里覦抬手指了指上方，面無表情道

“我不小心從上面摔下來的，和我一塊兒還掉下來個人，你看見了么？”

江溯靜默許久，垂下眸子淺笑搖頭。

“不曾。”

回想起她上一次作為男身掉落下來之時，可并未如此平穩的躺在潭水上，而是直接沉進了囚龍潭里，盡管江溯很快就將他如同甩垃圾一般甩了出來，可銷骨泉引來的水畢竟極陰，短暫浸泡也足以讓她留下陰影。

“哦……那可能是摔到別處去了，我先去找找，確認找不到了，我再回來尋你。”

“姑娘不怕我？”

百里覦嘴角一抽，心想這有什么可怕的？

“不怕啊，你不是和我一樣，兩個眼睛一個嘴，兩個耳朵一雙腿，我怕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