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事，”崔筠長公主臉羞成燒紅的鐵塊，“不許向任何人提及。”

“是！”小環也不明白崔筠長公主與南國肖步將軍到底在行何事，像是商量什么事，可雙雙又躺在地上，舉止竟還那么親密。既然公主不讓說，那便不說。

崔筠方寸大亂，感覺喉嚨火辣辣的，還要靠著不停地揮動手掌扇風才能緩解內心的躁動。剛剛是著了什么魔？她問著自己。

當夜，羅舒筱將軍夜里要與崔筠長公主告別，因為次日清晨，崔筠長公主就要乘船南下，今此一別，又不知何時再見。

崔筠長公主本不打算矯情，無奈輾轉難眠，不如與羅舒筱將軍說說話。

“長公主真的還會回來嗎？”羅舒筱將軍也覺得氛圍尷尬，心里藏著許多話卻不知從何說起，盡管上次公主口口聲聲說是要去南國找個駙馬回來，可她還真不確定公主是否能回到北國。

崔筠撿起院子里的一根折斷的樹枝，嚴肅道：“不回來了吧。阿皇她……只愿阿皇她身體健健康康的、每日過得開心，我就知足了。雖然我恨過她，可是她也是一位可憐的母親。”

羅舒筱將軍也不想在離別時刻引起長公主的傷心往事：“您想回來嗎？”

“也不想。”崔筠長公主舉起樹枝，將樹枝對著月亮橫亙在自己眼前。

羅舒筱將軍立即跪在地上：“屬下愿公主此生順意，平平安安。”

“羅將軍，小時候我總打趣你是個粗人，但我知你心中一片赤誠，我代南國百姓感謝你。若有機會……好好輔助小公主，讓她會成為一任服眾的麟國女皇。”崔筠長公主像是交代后事一樣囑咐羅舒筱將軍，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到北國，與其留下微秒的希望，不如不過多奢望。

“屬下這心里，”羅舒筱將軍捂著胸口，扭頭歪腦地說，“怎么這么難受呢？”

“好了，我的羅將軍啊，真矯情！本以為這次還能見著齊將軍，誰知她負責運尸去了，看來是與齊將軍無緣了。對了……算了，說了這么多，我也倦了，想進去歇著了。”崔筠本想問外院的肖步是否熄燈睡了，還是未能開口。

羅舒筱將軍點點頭：“也是，這天太晚了，哎，屋里的小環怕是都做了好幾個美夢了吧。”

“呵呵……”崔筠長公主亦會心一笑。

小環今夜睡得早，可睡得并不踏實。夢中全是在靜州、大淵獻號的場景……

外院的肖步雖然早早熄了燈，可也是閉不上眼睛，他總是會回想起與崔筠在紅沙地的畫面，周身肌肉收緊，似有別的念頭。

崔筠一直都和小環歇在一處，她輕輕悄悄回到房間，脫了鞋側身躺在床榻上。她看著帳上斑駁的光影，模糊幻想出兩個影子纏綿，是一男一女，男的是肖步，而女的卻看不清楚面容，每當自己要努力想起時，總是感到頭痛。

肖步懷中的女子，是誰？

窗外的夜無窮無盡，將虞琴灘，將北國，亦將南國籠罩得嚴嚴實實，寂夜無聲，而人心躁動。

“再見，后會有期！”羅舒筱將軍帶著虞琴灘所有的士兵至碼頭為公主辭行。

崔筠長公主先讓移王、肖步等人上船，而自己留在最后與羅舒筱將軍道別。

小環向崔筠長公主確認：“真的不需要我再等等您嗎？”

“你先去，不必等我。”

“好。”小環在崔筠長公主的視線下慢慢走近船艙。

崔筠長公主將嘴巴附在羅舒筱將軍耳邊：“其實小環就是您抱過的那個小環。將軍先別激動，聽我說。小環受了很多苦，受了很大傷，有許多事情她不記得了，我擔心有什么話會刺激到她，所以未曾告訴將軍真相。不過我向您起誓，往后我定會好好照顧她，我知道將軍您也很喜歡那孩子，委屈您了。”

崔筠長公主并沒有將小環恢復記憶的事情告訴羅舒筱將軍，她看著羅舒筱將軍的眼淚偷偷落下來，也于心不忍，便趕緊轉身走了，留下一句“珍重”。

羅舒筱將軍為了家國大事，一直未成婚，也沒有什么機會接觸到小孩子，她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小環。在她眼中，小環那只小可憐就像她的親妹妹，雖相處時間不長，但對小環的感情卻濃烈至深。

“這孩子，定受了許多苦！”看著船兒越走越遠，羅舒筱將軍才揮手與船上未相認之人道別。

南國人都上了木船的二樓朝南張望，他們也來北國許久了，對家鄉的水土人情甚是懷念。

移王卻站在船身的側端，對著一望無際的大河發著呆，雙手背在身后，一言不發。

小環看著崔筠長公主一動不動，先落下了眼淚：“我哭了。”

聽著小環的這句話，崔筠長公主自己也繃不住了，眼淚一串一串地落下來。再見了，阿皇。再見了，靈山。再見了，白燁城。再見了，麟國！

“小環，如果有一天我動搖了，別叫我回頭。”

小環見崔筠長公主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便追問：“動搖什么？”

“你會明白的，”崔筠長公主抬頭看著小環，驚訝地發現小環比前段日子高了不少，“你是不是長高了？站起來，我瞧瞧。”

崔筠長公主抹干了眼淚，將小環從木凳上拽起來：“果然，死丫頭，你長高了！”

小環仔細打量了自己一番，也將自己與崔筠長公主再三比較，自己確實是長了些個子了。

“我以為小姐會很傷感的，看來是不需要他人安慰了。”肖步忽然出現在門外。

小環得了崔筠長公主的眼神后便悄悄退下，肖步進一步向前問：“你……要不要出去看看？九昏水很寬闊的，我從未見過這么……”

“走吧！”崔筠長公主不待肖步說完，立即同意。

肖步領著崔筠走上船板，迎著江風，四處遙望。

“嗯。”肖步不自在地發出一聲奇怪的聲音，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替長公主披上。

崔筠轉頭微笑：“謝謝。”

“不客氣。”

崔筠長公主知道肖步是什么意思，便戳破窗戶紙，問道：“如果喜歡上公主，會給你這個小將軍招來殺生之禍，你還會喜歡我？”

“你……”肖步不知如何回答崔筠的問題。

崔筠步步緊逼：“你是沒想到我會這么直白吧？我們北國女子都這樣，有話便直說。”

“公主想多了！”肖步回絕崔筠，轉身離開的時候還不忘將自己的外套從崔筠長公主身上取下來。

崔筠第一次被一個男人氣到心中郁結：“這位是不打算娶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