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伯在皇后娘娘死后就和小師妹消失了，皇上不信景伯的話，便又叫太醫查了周皇后的尸首，果然有中毒跡象。

虞淑妃宮里的女婢見虞淑妃也死了，便將平日偷聽來的秘密全部告訴了皇帝，皇帝知道是虞淑妃的計謀后，便賜死了宮女，自己對此事也沒有再提。

周帝還因虞淑妃自焚一事撫慰了虞青山，并賜大將軍，即日前征：“當日靜州之盟，麒國忍讓不前，從今往后，寸土不讓。”

虞青山雖然一把年紀，卻腦子靈活，身體康健，心中感念皇恩浩蕩，立誓要為國拼盡最后力氣。自南北開戰以來，南國屢戰屢勝。

北國百姓的恐慌一路向北，綿延到了麟國皇都白燁城。

麟國女皇崔刈瀾命人在府邸門前攔下了柳仙兒和花間主人的馬車，并將花間主人帶到芷蘭宮，破口便罵：“混賬東西！孤讓你前去北國，是為了攻擊虞青山的軟肋，你看看你自己辦的事，你這是斷了那老頭子的后顧之憂！”

“人最柔軟的地方也將是使他刀槍不入的地方。虞眉茹是虞青山唯一的親人，有之，念之；無之，絕之，”花間主人像是一陣清風從竹林間穿過，一副寧靜淡泊，“或許，周帝如是。”

“你是不是在國學做師傅做久了，不會說人話了？”崔刈瀾向來欣賞花間主人，可是現在只想錘爆她的腦袋。

“但是物極必反。須知越是看似刀槍不入的地方越是滿目瘡痍。”花間主人總是一副早就料到的淡定。

“你這是在拿北國百姓的性命在賭。孤勸你要心中有數。”麟國正是用人之際，崔刈瀾絕不能因為一時不快而如往常一樣，只要暴脾氣攻心便不管不顧。

崔刈瀾這個女皇，十分暴戾。

花間答應過侄女柳仙兒，如果見到女皇，定要給崔筠長公主求情：“自度箏將軍死后，麟國便再也沒出現像她那樣的將才，時局危難，女皇是時候考慮召回長公主了。”

“筠兒會回來嗎？”崔刈瀾幾次想把長公主從靈山接回來，總是無符合崔筠非出山不可的理由。

花間主人點點頭，示意自己有辦法。

花間主人被女皇派人護送回府，先見了姐姐，柳仙兒也在，便說：“仙兒在去南國的一路上都挺乖的，別看她在家里老是閑著、躺著、吃著，到了南國后，仙兒可喜歡游山玩水了，半點甜品都不沾，您看看她，都瘦了一圈……”

柳仙兒手里還有半碗蜜餞，嘴里還含著半顆，一邊點頭一邊沖著娘親呵呵笑：“可不是，女兒真的沒有貪吃，今日回來，我高興，又十分懷念家鄉的棗兒，這才忍不住吃的。”說完又往嘴里喂食。

花間的姐姐叫花坊，如今已有五十歲，白霜染鬢，一雙腿得了病廢了，只有花間一個小妹妹，兩人歲數差極大，感情卻好。花坊早年喪夫，就養了一個女兒，時常寵著，但又怕寵壞了，便打小約束她。

柳仙兒性格內斂，心地善良，只是因為生得肥胖，娶不到丈夫。崔筠長公主降生那年，她應試進了公主殿，在橘頌宮里照顧崔筠公主，身形跟著慢慢變瘦。自長公主搬離到靈山，柳仙兒又開始偏愛甜食，眼見著她的五官慢慢飽滿起來。

“孩子，你要多動動腦子，你姑姑那是在說反話呢。”花坊指著早就笑得直不起腰的花間主人，自個兒也跟著笑了。

花間主人陪著姐姐聊了許久的南國的見聞，直到日頭快下山時吃了一頓飯后才慢悠悠回到自己的房間。

柳仙兒左手倒拿著一本《上古邪錄》，右手捏著一串糖葫蘆，候在假山下的一塊石頭上，一看見花間便問：“姑姑，娘在的時候，我沒敢問，女皇沒有為難你吧。行了，肯定沒為難你。那長公主的事怎么樣了？這書，我是從公子那里借來了，這人，到底能不能見？”

花間主人陪著姐姐講了許多話，已經懶得講話了，摸黑遞了一個柳仙兒根本看不見的眼神，從腰間拿出一塊令牌，在柳仙兒要拿走的時候又縮回來。

“真是老狐貍，吶，”柳仙兒把《上古邪錄》先交到花間的手里，“給你。”

柳仙兒當夜便跑到了公子府，見到了五公子。

五公子崔算，還是個毛小子，真實年齡還不滿十一歲，住在幽一府，早些年死了爹爹，他在府里最親近的人是一個老嬤嬤。

“顧嬤嬤，五公子在何處？”柳仙兒一口氣說完，差點憋死過去了。

對一個資深的胖女子來說，“負重前行”就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

顧嬤嬤關上門，一邊幫著柳仙兒呼吸通氣，一邊提著燈籠引路，那雙手早就布滿溝壑，是一雙飽含智慧與心酸的手。

“五公子今天非鬧著不吃飯、不洗澡、不睡覺，嘴里說的是‘我非要在這等柳仙兒姐姐來’。長公主是頂疼五公子的，可是姑娘，你說這姐弟倆這八年來愣是一面也沒見著，光隔著物件聯絡感情了。”

“崔筠長公主抱五公子的時候，公子也還小著呢，公主要是見到公子長得這樣大，別提有多高興了！”

在北國，對皇室的名字沒有忌諱，可以直呼其名。

“姑娘你可真厲害！”顧嬤嬤嘴巴張合了好幾下，萬般言語無法表達，最后就簡單一句話道出自己的心情，嬤嬤的眼中噙著淚。

“柳姐姐！”五公子崔算一眼瞧見顧嬤嬤身邊多了個人，巴巴跑出去。

柳仙兒蹲在地上的時候更像一團肉球了，給人一種歡喜的感覺：“成了！”

五公子崔算拿著那塊晶黑色石牌，撲到顧嬤嬤懷里：“嬤嬤，終于可以見到皇姊了。”

顧嬤嬤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是哭。是替五公子高興得哭。

柳仙兒更夸張了，忽然放聲大哭，情難自抑，仿佛要將今生所有的眼淚一次流個夠。

五公子見狀，有些搞不懂：“哭什么。我問你，柳姐姐，你說只有拿到這塊令牌才可以上靈山，現在令牌我有了，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顧嬤嬤柳仙兒雖然都很高興，卻一致認為大半夜跑到靈山去實在不妥，剛想攔著，又見五公子崔算從遠處跑回來：“顧嬤嬤，皇姊從靈山派人送來的那套鵝黃色衣服給我找出來，我要穿那一套。順便讓施依給我熱上一盆洗澡水，我要洗干凈了去見皇姊。還有柳仙兒姐姐，皇姊信上說喜歡吃你做的茶花餅，你做上一份，我帶去靈山。不，要兩份。”

五公子在兩人面前來回奔走，在搞錯了幾次方向后，才往飲食居去，他見著桌上的殘羹冷炙還沒撤，于是用手胡亂抓著往嘴里喂。

顧嬤嬤上了年紀，步履蹣跚地趕上了五公子，見五公子吃相狼狽，不知是好笑還是心疼：“慢點吃，慢點吃。”

“柳姐姐去做茶花餅了嗎？”五公子嘴里塞著半根雞腿，話說得含糊不清。

“去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