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二天的黎明到來時,瀛洲的海面上只剩下殘破的船只和濃郁的血氣。血色的朝陽撒在墨藍色的海面上,冰冷得使人發顫。
天權等人忍著傷勢,和趕來的守領交代了一番,便匆匆離開了。
來的守領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昨天晚上那場大戰中,北宮閭突然大開殺戒,滔天的龍氣匯聚成一柄萬丈血刀,血光像太陽的光芒,映照著瀛洲的天。
他們是戰場上的老將,怎樣的血光沒遇見過?唯有這一次,他們在駭人的血光之中,看到了白色的曼殊沙華開遍了瀛洲海。那樣的景象,美艷又兇險。
“少將軍現在回去,不是自投羅網?”守領們嘆氣道。
眾人沉默,誰都知道,鬼方皇帝對北宮閭下了禁令,瀛洲的事又那么慘烈,動靜那么大,鬼方皇帝要是還不知道,那就真的是活該被陶王篡位了。可是他們又都非常清楚,鬼方皇帝絕不是一個老實人,北宮閭離開琉傾王府的事,鬼方皇帝一定是知道了,而且恐怕已經布好天羅地網等著北宮閭了。
“是因為有了將軍的消息。”說這話的人正是昨夜瀛洲暗探之一,梅桂森。
梅桂森現在想起來北宮閭昨夜看到機關盒里的信紙時,露出的那種表情和一人屠殺數千人時展現出來的實力,不禁感慨,嫡系果然有別于分支。
“可是少將軍昨夜消耗了太多,這樣闖回去,實在兇險。”守領擔憂。
梅桂森默然,他一直聽說北宮閭做事狠辣老練,理智異常,比起北宮山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是就是這樣一個人,在面對父親失蹤,甚至被害的情況,依舊也是一個凡人。
“北宮文大人一點小動作,竟然就讓九畹大人和北宮閭少將軍沒了理智。”梅桂森心中苦笑。
事實是,他并不是真的梅桂森,真的梅桂森早就死了,他是北宮文安插在瀛洲的一顆棋子,暗中觀察著瀛洲眾人,就等著哪天取而代之,發揮他的作用。
同為北宮族人的他一直都不覺得北宮閭以及那些嫡系子弟有什么不同之處,當他接到北宮文的密令,協助北宮梁搞定各城城主,使得北宮閭可以輕而易舉的代替一位城主,得到北宮一族早就準備好了的機關盒,以為北宮山真的被陶王抓住,然后在力竭的情況下趕回帝京,等候皇帝的裁決。
這樣的安排可謂是天衣無縫,北宮一族暗中幫助瀛洲度過一劫,使得瀛洲這塊寶地還是留在北宮一族手中,還借他人之手挑撥北宮閭和皇族間的關系,更有想不到的是,昨夜他們看見了九畹的身影,好在北宮梁下手夠快,當即將九畹拿下押回帝京。
“為什么?為什么嫡系就如此受上天眷顧呢?”他仰起頭,看著滿目血一樣的朝霞,只能苦笑。
與此同時,九畹再次被關進了暗牢,迎接她的人換成了相思子。
說實話,當九畹真正換上北宮一族的囚服時,她一下子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只不過是晚了一些,她依舊帶著不可侵犯的,孤傲的笑容。
到了暗牢的門重重的鎖上時,她心中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暢快之感,好像把這些年背負的一切東西都卸下了,這樣的感覺很不好,只有將死之人才會有這樣的感覺,可是現在,九畹偏偏對此甘之如飴。
就在她心中萬般感慨,思維不知發散到何處時,相思子突然出現,提醒著,她現在的處境。
說是出現,也不太準確,因為相思子也只是小心翼翼的隱藏在黑暗之中,她是以怎樣的神態和表情看著九畹的,也說不清楚。她也不發出一點聲響,只是一雙眸子閃著黯淡的光芒。
“既然有這樣的謀略,怎么沒有這樣的膽識?”九畹先開口問道。
黑暗中沉寂了許久,久到連九畹都覺得相思子會就這樣懦弱的,一直躲在黑暗里時,相思子一身墨色長袍才終于出現,她面如死灰,呆呆的看著九畹,她知道黑暗對于九畹這樣的人來說,根本算不上什么隱蔽,只是那樣做,她心里會好受一些。
“很抱歉,九畹大人。”相思子說,可她話語里沒有一點歉意。
九畹笑笑,鼻中發出不屑的輕哼,相思子抬起眼眸,深深的對九畹彎下了腰!
九畹臉上輕蔑的表情慢慢的消散,靜靜的看著相思子,相思子也的確是帶著十二分的真心來表達歉意。
“作為北宮一族的人,我們身上雖然沒有北宮血脈,可我們受恩于北宮一族,你我受恩的對象不同,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也是遲早的事情。對此,我沒有半點愧疚和羞恥,然而我方才這么做,是因為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我夾帶著對此君的私心。”
相思子露出木偶一樣虛假的笑容,
“我也很愛他,我也想為自己爭取,我不覺得我做錯了什么,只是手段卑鄙了些罷了,可是這世上還有什么人沒有卑鄙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