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宮閭答應著，和盞黎一同登上‘天一閣’的最高處。

這里云霧繚繞，卻可以將萬里之內的鬼方之境盡收眼底。北宮閭看著眼下沙粒一樣的建筑和高樓，看著似乎熱鬧非凡的帝京城，心中的凌云壯志又被勾起。

盞黎站在北宮閭身側，看見北宮閭眼中的興奮和驚喜，只是淡淡一笑。

“您和山將軍真的很像，小僧差點以為，這還是二十年前。”盞黎笑著，也如北宮閭一般，低眉看著眼下的蕓蕓眾生。

北宮閭聞言也只是淡淡一笑，從小到大，這樣的話她不知道聽過多少遍了。

“當年，山將軍還沒有去瀛洲。”盞黎突然說。

北宮閭不自覺的回過頭看向他，他的語氣忽然變得悲戚，盞黎并沒有理會北宮閭的目光，他看著山下的人，似乎是在自言自語，“當年，他還只有十六歲，也是和您一樣，陪著皇儲來祈福。而小僧也是奉命將他帶到‘天一閣’來，和他一起談論天下局勢。”

北宮閭心中一笑想要開口打斷他，卻見他眼中光芒忽閃，神情悲愴便不忍打斷，聽他繼續說道，“當年他在這里許了一個愿。”

盞黎忽然不言，偏過頭，目光凄然的看向北宮閭，北宮閭一嚇，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么。

“他愿日后，山是山，水是水。”盞黎眼泛淚光，銀牙緊咬薄唇，他眼中似乎集聚著極大的哀怨。

“父親當年的事都已經過去了，您何苦耿耿于懷？”北宮閭一面說著這些胡話寬慰盞黎，一面心中開始懷疑這個盞黎是不是鬼方棠找來愚弄自己的，怎么。。。北宮閭心中也是哭笑不得。

“沒有過去，他當年應了那詛咒，連你也逃脫不得！”盞黎厲聲說道。

“詛咒？”北宮閭故作驚訝，其實她心里根本不相信什么神佛詛咒，只是看盞黎煞有其事的模樣，她也勉強配合一下了。

“求了不該求的愿，自然便是詛咒。”盞黎又忽然換了云淡風輕的模樣。

北宮閭聞言，身子微微一抖，心中默念，求了不該求的愿，便是詛咒？那琉傾王呢？

“小僧說您和山將軍像不單單是指容貌氣質，而是指你和他都是一樣的性情。明知不可得，明知不可求，偏偏還要孤注一擲。”盞黎對北宮閭露出一個陰邪的笑容，幾乎那一刻，北宮閭心底泛出徹骨的寒意，本能般的就要拔出劍來，而盞黎又接著說道，“可小僧很是好奇，為什么您能活下來？縱然山將軍和北宮一族又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逆天而行，而您本就是逆天的存在，本該夭折，怎么還能活下來？”

北宮閭：。。。你不但腦子是有病，而且最還很欠。

“真是奇怪啊，”盞黎拍著畫欄，頗是感慨，“北宮一族不該夭折的紫薇星夭折了，本該夭折的天煞孤星卻活了下來，真是有趣，看來天道報應不是這么簡單的。”

天煞孤星？你真是在作死啊！北宮閭強壓著怒氣，再也擠不出好臉色了。

“您當真無所求嗎？”盞黎又問。這一次他仿佛加重了語氣，甚至還有威脅的意思。

“你覺得我應該求什么？”北宮閭冷冷說道。

“你現在什么都有了，自然沒什么可求。”盞黎說道。

北宮閭一時語塞，這世上的人分三六九等，而她北宮閭好運，生來便被人稱作‘少將軍’。

“當年山將軍求得愿，是救蒼生，殺佞臣。”盞黎發著顫音道。

北宮閭最討厭他這副腔調，剛要發火，盞黎卻火氣比北宮閭更大，劈頭喝問，“你們憑什么說要拯救蒼生！”

北宮閭：。。。

“你們一出生就擁有了紅塵中令人追逐的一切：金錢，地位，權勢。可比起普通人，你們卻一直都在失去自己原本擁有的，而普通人卻一直都在得到自己不曾有的，到底是普通人更幸運還是你們更幸運？”盞黎雙手抓住畫欄，彎曲的手指因為用力而顯得蒼白，他怒視北宮閭，如此質問。

北宮閭竟然啞口無言，盞黎接著便是一聲冷笑，“你們是以為自己就算一直失去著自己原本擁有的，也過得比普通人更好吧？所以你們心懷所謂悲憫，說是為了救蒼生，其實就是為了自己想要的虛名吧！蒼生何時請求你們拯救？”

北宮閭雙手握拳，強壓著怒氣不敢發作，她是很會忍耐的人，縱然盞黎已經激怒了她，她臉上依舊風平浪靜，看不出一絲漣漪。

而盞黎似乎就是要試探北宮閭底線，而一再說道，“你們一面口口聲聲說忠君為國，一面又許愿拯救蒼生，如今天下太平，你們說這話是要謀反嗎？”

北宮閭聽罷，只得一聲冷笑，“原來您是在為鬼方皇族擔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