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稍暗,北宮閭送琉傾王悄悄出了王府后門,在門縫里看見他的背影,北宮閭只覺得黯然,為什么他的背影看來這么悲情?
燕時沒有陪琉傾王一起離開,他得在王府里繼續假裝琉傾王,防止京城的人看出端倪。
“你們一直都是這樣的嗎?”北宮閭輕聲問。
燕時沒有看見北宮閭臉上的神情,但他聽得出來,她的聲音蒼涼,就像秋風中落葉發出的瑟瑟聲,她是在擔心琉傾王嗎?為何語氣是如此漠不關心?他甚至覺得在北宮閭的周圍有著無形的威壓,不強烈但是卻緊緊壓抑著他,讓他心神慌亂又頭腦清醒。
“是,殿下一直如此。”燕時說道,北宮閭依舊沒有轉身,在那一刻,他仿佛覺得時間靜止,而他好像要面臨一場北宮閭的審判,他的確如此以為,便又說道,“我能做的,就是一直模仿他,追隨他。盡管如此,我還是覺得我和他就像隔著一道深淵。”
深淵?北宮閭眉頭一挑,唇角勾起一個戲謔的弧度,作為一個替身,最后的結局不就是墜入深淵嗎?跨過深淵的時候,不就是作為一個替身發揮真正作用的時候嗎?
“我覺得他和我很像啊。”北宮閭回頭,清冷的琉璃燈光撲撒在她的側顏,脫掉面具的她,有一張妖艷甚至陰邪的臉,她幽幽一笑,恍若開在月夜的曼殊沙華,滲著慘白的光。“可惜我沒有個替身。”
燕時一笑,他竭力掩飾著心中的慌張,可是他又異常冷靜,以至于北宮閭絲毫沒有發現他此時心中的波瀾。
北宮閭眼中微帶著笑意,月牙似的微微彎起,她從他身邊走過時,揚起的黑發掠過一絲寒意,水霧般撲進燕時每一個毛孔之中。燕時不寒而栗,在北宮閭身后悄悄的打了個冷顫,這動作極輕微,甚至只是夜風過葉般隨意。
“早些回去吧,免得讓人起疑了。”北宮閭落進風里,傳到燕時耳中,分明只是一句普通的話,他卻覺得那話里帶著無比的威嚴。
“好。”他冷言答應,旋即回過身跟了上去。
二人在王府后院分開,北宮閭步履帶風,衣擺嘩嘩的聲響引得下人們紛紛側目,北宮閭今日對他們的請安問好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當他們抬起頭時,北宮閭已經遠遠去了,有眼尖的也看出了北宮閭容貌的變化,只是夜色暗沉,北宮閭腳步又快,他只當自己是眼花了。
北宮閭回到房里,立刻里里外外的設下陣法,抬手在虛無之中猛的一抓,只聽一聲破竹的脆響,一個穿著黃衣帶著黃色小帽,狐貍長相的小人被北宮閭粗暴的拽出。那小人便是要離,事發突然,要離眼中茫然無辜的神情久久滯留,就算它已經察覺了北宮閭此時眼底泛起的怒氣,也感受到了極壓迫的氣氛,可是它依舊保持著那副樣子,手里握著趕車的馬鞭,呆滯的看著北宮閭。
北宮閭將他放下,手指在桌上敲個不停,要離知道,北宮閭一定是怒到了極點,可是她又在竭力的壓制。要離跟隨北宮閭太久了,它知道北宮閭性情的異常,因此,它顫顫巍巍的,試圖露出一個恭敬的模樣。
“少將軍?您可是有什么事需要吩咐?”要離仰起頭,嘿嘿的問著北宮閭。
“瀛洲出了什么事?”北宮閭問道。
要離一怔,北宮閭問的一定是北宮山的事情!它的小心臟簡直就要跳出來了,可是北宮閭的雙眼就像磁鐵一樣,緊緊吸引著它的目光,并且因為這樣的目光,它覺得它已經牢牢的被北宮閭放在了股掌之中,此刻萬分感激慶幸自己全身是毛,否則一定會被這樣的北宮閭嚇到冷汗直冒的。
北宮閭應該也是察覺了要離神色的異變,她緩過神來,輕輕的吐了一口氣,臉色比起方才,要溫和許多。
“說吧。”北宮閭語氣緩和了些,語氣依舊讓人想要脫逃。
“是,將軍受了傷,并不想讓您擔心。”要離握著自己的手,幾個手指就像圓鼓鼓的蠶,它不安的在原地移動著腳步,但它目光如水,堅定的看著北宮閭,北宮閭靜靜的聽著,示意它繼續往下說,要離只得說道,“將軍說,這件事情換作是您來做,也是一樣的結果,而且那時候他必然會比您此時要著急得多,到時候他沖動起來可比您沖動起來要嚴重多了。”
北宮閭早已猜到是這樣,她和北宮山太像了。
“你回去吧,不必告訴老爹我問過你了。”北宮閭說道。
要離雙手握拳于胸前,滿是崇拜的模樣。
“下次見你的時候,我給你換個坐騎。”北宮閭又將它抓起,就要往虛空之中一扔。
要離畏縮著腦袋,做好了被北宮閭拋出去的準備。
北宮閭見它模樣不禁好笑,另外一只手前畫出一道金色的弧線,就在那弧線出現的瞬間,要離便覺耳邊勁風掠過,北宮閭的手猛然一甩,它真有種要去見閻王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