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連著囫圇半天也沒背出一個完整定例，只好哆哆嗦嗦的趴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大呼“無辜”“饒命”“不敢”。

又磕了半晌，也沒人搭理，就干脆只趴在地上悶不做聲。

鄒御醫心里有了底，也不準備接著盤問，徑直就去盤問下一個。

“你是庫房管事？”

“回大人，正是小人。”

“每個月都是你核對賬目與庫房？”

“是的，每月十五都會出了賬目再去找廖管事簽字，再把多預支的抵扣退回去。”

“為何會多預支。”

“廖管事忙著府里上下一應事物，為了防止多次叨擾，都會多預支五十兩，每逢年節就是多預支一百兩。”

“庫房賬目是由你單獨核算，還是同旁人一起核算。”

“回大人，都會讓賬房先生或者庫房的小的門一同核算，這樣老爺管事也省事放心些。”

“那采買支始可有憑證。”

“回大人，都會讓采辦或者商家寫下憑條，都是有憑證可以核對的。”

“全都是？”

“是的大人，原先有手下采買偷奸耍滑，瞞報數目與銀錢，為著警醒下人和防微杜漸，就統一了要憑證。”

“未免太麻煩。”

“回大人，因著勞累了商家，每次都是給他們看過寫下的數額，再按下手印就行，每月也會多結算幾個銀錢。”

“那每個院子來領定例時，都是你經手督辦？”

“是的，丫頭婆子簽過字，再核查完東西就領回去。”

“那個分發是你派的差事？”

“是的，兩個月前才從采買調過來。”

“才兩個月？”

“是，原先的分發因著舊疾，告了假。”

“是什么癥結。”

“風濕。”

“三月告的假？”

“是。”

“庫房的鑰匙有幾把？”

“回大人，三把，一把在小人這里，一把存在廖管事那里。還有一把由分發存著。”

“行，你起來吧。”

那管事謝過，就起了身，朝地上跪著的盯了一眼，就垂手候著。

鄒御醫再看過那分發，眼神晦澀。

“如此，魏嬤嬤就不必審問了。將那分發的小子扣下，再好好審問。”

穆玥瑯欲言，卻又有顧忌，只好暫且忍下。

一眾人散了七七八八，只留下穆玥瑯屋子里的春夏秋冬四個，連著穆茂渲，鄒御醫。

那分發已經被按住關進柴房，等屋里再看過病就去診治。

杏園三個被帶回院子里分別關住。因著是主子，不好扭送，更不好綁著堵著，只派人盯著，限制活動。

穆茂渲不論是按著主客，還是身份，都當發話了。

只等眾人都理清楚思緒，便開了口。

“老夫讓鄒御醫看笑話了，管家不嚴，有負官家期望，也失了官卿顏面。”

鄒御醫知道這不過是官場寒暄往來，只道了句“不敢”就不再接話，只恭敬的聽著。

“此事還會耽擱些時日，便勞煩鄒御醫在寒舍住下，太醫院那里，也會幫御醫遞過條子。”

鄒御醫豈是不通事故的，自然曉得其中的深意。

這穆府怎么呢也是豪門大戶，要防著家丑外露，連著影響了族里的哥兒們的仕途和姐兒們婚嫁。

只有拘著他在府中，才能免了一些不必要麻煩，其實也是為他自己免去了麻煩。畢竟如果這段時候有多事的人泄了消息，也就打消了對他的懷疑。

“再有一點，不知道鄒御醫可是已經有了思緒。”

鄒御醫點過頭，但也不急著答話，只悄睨了穆玥瑯一眼，才道：“我先前瞧著穆三姑娘有話要說，不如現在就說罷。”

穆玥瑯謝過，思量半天也沒好再扭捏：“我瞧著今天的審問，覺得有些不妥，但想來御醫和父親都比我淵博通達，哪里好多嘴。”

“三小姐但說無妨。”

“我總覺得，那管事也有問題，許是共犯呢？”

“三小姐如何覺得那管事有問題。”

“沒有問題，便最可疑。”

鄒御醫眼中露出驚喜：“怎么？”

“那管事的回答的未免太周到，像是先前都有了準備。再者，如果一個人做什么事都要在人前才肯做，要么便是只做樣子不做里子，要么，就是做賊心虛，非得強調清白。”

“穆三小姐玲瓏剔透，我原以為你是看出了錯處，才覺得不妥，不曾想竟是在他行動言語中，找空子。”

“錯處？”

穆玥瑯心里疑惑，她反復想來，總不覺得哪里有錯處，又細細推敲，也不覺得有何不妥。

“那管事說，前頭一個分發是三月里才走的。”

穆玥瑯仍不明就里，不敢接話，只露出請賜教的謙虛姿態，又瞧過穆茂渲神色，知道他也是不通關竅。

“穆三小姐不通醫理，不知曉是應當的。這風濕，一般都是在秋日冬日里發作，越是寒冷，便越容易發作。這三月已是春期，怎么冬日里都不發作，偏春日發作了，且還能病個告了假，便是頑疾，只一到深秋也該發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