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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洛西咳嗽了一聲,旋即一陣強烈的惡心感傳來,他突然起身,按著膝蓋沖著兩腿之間嗆出了大口大口的水。
直到這個時候安洛西才清醒了一些,他只穿著貼身的衣物,冷得瑟瑟發抖,好像剛剛從水池里撈出來,然后送進冰柜里,周圍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三十四號蘇醒,”一個聲音在黑暗的房間外傳出,“帶他檢查一下,然后安上心臟鎖。”
居然是純正的秦地方言,簡直是花式饒舌音,安洛西只能聽懂些許,還沒來得及揣測。
因為那種方言不盡相同,教皇國有人就說,我們永遠都無法攻克東方,因為那里每一座城市都有自己的方言,對于語言文字全部統一的教皇國來說毫無疑問是一件非常煩人的事情。
房間外是嘈雜無比的聲音,像是歡呼又像是咆哮,匯聚在一起,便如地獄的惡鬼般嘶吼。
安洛西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房間大門忽然打開,一道強烈的光突然投了進去,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兩條蠻牛般粗壯的手臂一左一右的提起了安洛西,拖死狗似的把安洛西拖走了。
安洛西甚至還沒來得及調動心臟里微弱的魔力波動,一聲痛徹心扉的慘叫就驟然間傳出,六根鋼釘組成的特殊陣法釘死在安洛西的心血管上,準確的封死了他所有的魔力通道!
雖然血液還可以通過血管,心臟還能跳動,可全身卻緩緩的癱軟下來,像是脊梁骨被人粗暴的從身體里抽走了,良久都無法喘過氣來。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再次被這些人拖回了之前待著的黑房間……準確的說,應該是類似于牢房的存在。
地面上鋪著厚厚的秸稈,而不是堅硬的地面秸稈甚至都有些腐爛了,空氣潮濕,一股霉味和餿味混在一起,讓人直犯惡心,差點作嘔。
“看,又醒了一個。”黑暗中睜開了一雙眼睛。
沙啞的聲音緩緩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一群食尸鬼在掙扎。
“可憐可憐,又是個金毛。”第二雙眼睛睜開。
安洛西頓時反應過來,只有東方人把金發的西方人叫金毛。
“你們是誰……”
“和你一樣倒霉的人。”第三雙眼睛緩緩睜開,竟然是個清冷的女性聲音,一雙紫得發黑的眼睛。
安洛西倒抽一口氣,心臟每搏動一次都異常痛苦。
“正常情況。”黑暗中那雙眼睛的主人緩緩貼近,扎著丸子頭的少女,像只貓一樣爬了過來。
她圍繞著黑暗中的男孩細嗅,似乎要感受他的味道。
安洛西羞紅了臉,盡管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見,但少女特有的體香哪怕是惡臭、餿味和霉味都遮不住,那種香像是罌粟,哪怕只有小小的一絲也勾魂攝魄。
她圍繞著安洛西轉圈,直到鎖鏈的聲音突兀間響起。
她的身子被拉住了,被慣性撲倒在不遠處的破爛之地上。
“你是……誰?”安洛西小心翼翼的把少女抱開,他挽著她的腿彎和后背,像是放置最好的珍寶。
他在黑暗里摸索了一番,摸到了一條細長的鎖鏈,堅固的連接著少女的小腿,把她束縛在這種地方。
“知道名字也沒用,陷入了這種地方后半生也就毀了。”那位少女靜靜地說道,隨后一聲無奈的苦笑,像是自嘲,對人生沒有任何希望。
安洛西呆在原地,自己是被什么人抓住了么?還有燭龍?燭龍怎么不見了?最后一刻里他只記得毀天滅地的大爆炸,幾乎把人融化的熱浪……他以為自己活不下去了,可現在蘇醒了,為什么是這個地方?還有這些黑暗中呻吟、哀嘆的人,又是什么人?安洛西不知道。
也不敢知道。
但少女輕聲嘆息:“一直以為深海修羅場是個傳說,沒想到是真的。束縛了魔力后別說逃跑,只要出了修羅場范圍,就會被巨大的水壓壓爆。”
“……修羅場?”
“人與人廝殺的地獄,勝利唯一的條件就是對面死亡,我殺了六個人,所以現在還活著。”
“那我呢?”
“你很快也要上場。”少女笑笑,“那些寂寞的老家伙,是很喜歡你這種沒見過的異國男孩的。”
安洛西的大腦,終于從巨大的震驚中轉過彎來了。
只是,現在他都不敢相信這個足以讓人震撼的事實。
看來被爆炸甩開后,他已經從燭龍裂谷來到了秦國,甚至可能是秦國沿海地區,那里魚龍混雜,什么非法交易都有,論混亂程度,靠海的地方一向名列前茅,甚至奴隸買賣在大秦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事情,一夫多妻在西方看來無可理喻,在東方卻是正常的情況。
這個修羅場,很可能就是為了滿足那些東方貴族的需要而建立的,他們不會親自上戰場,又追求血腥和刺激,那就只會來這種藏污納垢的地方。
“我們這是在哪?秦國嗎?”安洛西一邊嘶氣一邊說。
傷口還很痛,有的地方還在流膿,如果現在可以調動魔力的話,他就可以吸引空氣中的生命能為自己治療,可現在他什么都做不了,儼然是廢人一個。
“沒錯,秦國。”少女在黑暗中點了點頭,她給安洛西的感覺很熟悉,但因為魔力波動被封鎖,他根本沒辦法判斷出面前這少女的身份。
安洛西又問:“秦國哪里?”他還是學過歷史和地理的,只要說出地名,他就可以得知大概的方位。
“沿海地,又叫釣魚臺,意思是放長線釣大魚。”少女不假思索的道,“真要說起來我也是夠倒霉的,剛剛從監獄里出來,又來到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逃出生天,據說要親手斬殺一百個人才行。”
安洛西被唬住了,一百人,還要親手斬殺,這個修羅場還真不愧于修羅場之名,的確夠恐怖的。
他的思緒異常混亂,那場毀天滅地的大爆炸……真的讓人恐懼莫名,可他對那種偉力卻異常的熟悉,熟悉和陌生交纏在一起反而讓人頭痛。
現在燭龍不知道在哪里,也許已經死了也說不定,燭陰和他的情況也差不多,那種級別的爆炸,必將會導致重傷。安洛西雖然沒事,但他已經有所察覺,可能燭龍為他救他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也就是說,接下來的任務是好好活著,不能再死了,否則根本對不起燭龍啊……
那個臭小子,雖然那么跳脫,可關鍵時刻他還是義無反顧的擋在他身前,就像曾經喊過他老師一樣,最后一刻,他還真的盡了老師的義務。
另外,如果是大秦的話,按燭陰所說的話,塞芙蕾就在這里。也不知道這個什么釣魚臺距離首都有多遠?應該是咸陽吧?安洛西第一次離自己的親人那么近,卻被困在了這個漆黑的籠子里。
“一百個人……”安洛西喃喃自語,在心臟被鎖住的情況下,能不能斬殺一百個人還真的是未知數,只有當渾身上下的魔力都消耗光的時候,他才感覺到自己是有多么的無力。
一個十五六歲左右的大男孩,根本就是手無縛雞之力。
偏偏還不是身強力壯的那種,只能任人宰割了。
“其實還好,這里比起我之前待過的地方已經好多了。”少女輕聲道,“那個黑牢真的不是人待的地方。”她在黑暗中輕聲細語,又互相看不清對方的面孔,所以知無不言。
他的聲音很細很細,有種熟悉感,輕輕的小小的,好像在哪里聽過,說的話更像是安慰。
“黑牢?”
安洛西心中隱隱一動,這個名字對于他來講非常熟悉,好像也從哪里聽到過,應該是某次審訊的時候……安洛西剛想追問一下具體的情況,房門再次被打開了,伴隨著冷冷的“哐當”一聲。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的聲音似乎有些急切。
“我叫安洛西……”安洛西還想說什么卻沒時間了,一束晃眼睛的逆光打在安洛西臉上,刺得人直流淚,什么都看不見。兩條粗壯的手臂不由分說地把安洛西再次拖了出去,緊接著手臂反綁,被上鐐銬,不知拖了多久,只知道轉了很多彎,膝蓋差點被磨出血,然后被隨手扔在地上。
居然不怎么痛,因為地板上鋪著昂貴而柔軟的長絨棉地毯,被特殊的染料染成了深紫色,在秦地,這是貴族的顏色,象征著高貴與威嚴。
“不錯,好苗子。”粗獷的聲音隨后響起,“安排同等重量級的選手,兩個大男孩之間的對戰,想必會引起妙齡少女們的歡呼吧。”
安洛西緩緩抬起頭來,視線聚焦,看見的是一間潔白的房間,四角擺放著貔貅掛件和大鼎,天空中垂下特殊的蠟燭吊燈,以及半躺在沙發上,正在剔牙的中年男人。他長著典型的東方面孔。他身穿華美的袍服,可胸膛敞開,胡子拉碴,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土豪之氣。
很快一條手伸進了土豪的胸膛里,緊接著是女人“咯咯咯”的笑聲,是個標準的東方女人,熱辣嫵媚,火熱多情,瓜子臉,高發簪。
安洛西還沒看完,一只手立刻把安洛西不安分的腦袋給按了下去,強迫他跪倒在地毯上。
安洛西就算有心掙脫也無力反抗,只能憋屈的跪下。
這時,女人嬌嗲的聲音才響起:“喲喲喲,話說這小家伙可以嘛,居然還有勇氣抬頭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