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將軍之謀
- 劍影十三
- 天之厲
- 3560字
- 2019-03-05 09:39:57
長安,大雪紛飛。
將軍府的書房內(nèi)溫暖如春。
一爐燒得正旺的碳火,一張精致的書桌。
銅盆內(nèi)火星飄飛,書桌上擺放著一幅西域三十六國的分布圖。
章九真斜坐在書桌前,手指輕輕扣擊著木桌,如牛般的雙瞳看著書房中央的一塊磨刀石。
他在想,在思索。
他沒見過這么大的磨石,也沒見過這么大的刀。有誰能用得起這么大一把刀?
就算塞北的莽子也用不了這么大的刀。
但他實(shí)在想不通,能用這么大一柄刀的人,竟然是看似柔弱的吳震。
磨石長三尺,寬七寸,重逾百鈞。
吳震在磨刀,磨刀的聲音異常刺耳,他在磨的是一柄金背虎頭大砍刀,刀身金光燦燦。
總長四尺二寸,刀背厚如屠夫的砧板,刀鋒薄如裁縫的針尖,一刀斬下,斷石分金。
吳震天生神力,他的刀法更是精妙絕倫。
不過他卻不輕易使刀,因?yàn)槟茏屗沟兜娜撕苌伲僦稚佟?
而且他也不愿在別人面前展露自己的正真實(shí)力。吳震是一個很深沉的人,就好像他儒雅的外表下完美的隱藏了他那屠夫的本性。
這樣的人很可怕!
至少他在變成屠夫之前并不會事先告訴你。
一名稱職的屠夫,他的刀永遠(yuǎn)不會生銹。
章九真捻須打量著吳震,開口問:“刀是什么刀?”
吳震邊磨刀,邊回應(yīng):“殺人的刀。”
他回答的很簡單,就好像這只是一柄普通的小刀一樣。
章九真又問:“死在刀下的亡魂幾何?”
吳震說:“一個。”
“……”
章九真實(shí)在想不到,這么威猛的一把刀只殺過一個人。
區(qū)區(qū)一個?
這跟章九真斬殺的敵人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沒真本事的人,總喜歡自吹自擂,在章九真眼里吳震現(xiàn)在無疑就是這樣一類人。
拿這么一大柄刀嚇唬誰呢?
章九真想笑,但還是忍住了。
章九真語氣逐漸傲慢起來,再問:“一個什么人吶?”
吳震依舊在仔細(xì)磨刀,頭也不回,淡淡說道:“血刀瘋狗。”
“什么……?”章九真確定自己沒聽錯。
“瘋,瘋狗?”章九真大驚失色,坐直了身子,心中的嘲笑之意頓時消失得一干二凈,心境也變得十分沉重。
吳震古井無波,說:“是的!”
章九真心境復(fù)雜,陷入了沉默之中。
瘋狗被武林尊稱為“血刀”,他的刀法以剛猛著稱,為人心狠手辣,刀法更是詭異精湛。
這都不算什么。
更可怕的還是此人很“瘋”,簡直就是一個瘋子,只要瘋病一發(fā)他就要?dú)⑷耍秃孟駨牡鬲z逃出來的惡魔一樣,見人就殺,從不留情,“血刀”之名讓江湖之人聞風(fēng)喪膽。
據(jù)說有一次血刀又發(fā)瘋了,竟然闖入青龍堡分堂內(nèi),屠殺了青龍堡五十三條好漢。
能惹青龍堡的人很少,或者根本沒有。縱然血刀風(fēng)光一時,但是,三天后他的尸體便掛在了洛陽城樓上。
沒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也沒人知道是誰殺了血刀。
這人到底是誰?
江湖歡呼雀躍,有人想重金酬謝此人,有的甚至想跪下來吻這位“大恩公”的腳。
但是,沒人能想到,殺“血刀瘋狗”的人,竟然是一個看似弱不禁風(fēng)的綠袍儒生。
這怎么可能?
章九真感覺有點(diǎn)不真實(shí)。
況且,吳震還能抵制住名望的誘惑,一直隱瞞下來。
這才是吳震真正可怕的地方……
窗紙被寒風(fēng)拂動。
章九真深深嘆息,道:“不知,你跟吳堡主比起來,誰更勝一籌呢?”
吳震磨刀的動作忽然一滯,回頭看著章九真道:“我只是青龍堡的一介下人,怎敢同吳堡主爭鋒?”
章九真笑道:“我看未必,以吳兄弟的刀法,以及聰明才智,完全可以將青龍堡取而代之。”
“一方勢力,唯有源源不斷地更換新鮮血液,才能恒古不衰。”
在外人聽來,這或許是一個很好的傳承體系,但在青龍堡卻觸及逆鱗。
沒人敢說這樣的話,因?yàn)榇竽娌坏馈?
青龍三十二堂只有一個主人,那就是吳淮遠(yuǎn)!
吳震臉色突然一沉,握刀站起,大喝道:“你好大的膽子!”
章九真被嚇了一跳,推開椅子站起身來,急忙解釋說:“吳兄弟誤會了……”
溫暖的屋子似乎一下子變得寒冷無比,章九真好像置身冰窟之中,書房已經(jīng)被一股肅殺的氛圍所籠罩。
雙眸相對,寂靜無聲!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開了,風(fēng)雪跟著吹了進(jìn)來。
葉鴻大步走入,反手關(guān)上門,對著章九真以及吳震搖了搖頭,沉聲道:“不行!那小子打死也不愿說出陶岳鳴的下落。”
“他比我想象中的還要頑強(qiáng)。”
章九真避開吳震的目光,借此機(jī)會準(zhǔn)備開溜,說:“快帶我去看看。”
吳震忽然開口:“不,把他帶到這來。”
“為何?”章九真問。
吳震說:“沒有為何。”
葉鴻出去了,房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吳震纖細(xì)的食指撫摸雪亮的刀鋒,刀的鋒利與否是一個刀客精神的最好證明。
他淡淡開口:“我希望章將軍以后不要再提今日之事,我對堡主忠心耿耿,日月可鑒,我希望章將軍也能做好自己的分內(nèi)之事。”
章九真勉強(qiáng)笑了笑,說:“這是自然,我跟青龍堡互相依存,沒理由能做出對不起吳堡主的事。”
吳震也露出了笑容,說:“這樣最好。”
書房外的雪更大,磨刀的聲音也越急,章九真從書架上拿下一本《孫子兵法》,隨意翻閱。
“……其疾如風(fēng),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
片刻之后。
門再次開了,葉鴻手里提著一個人走進(jìn)來。
那人就好像空麻袋一般軟綿綿的,葉鴻隨意一拋,他癱在了地上,看似奄奄一息。
張戮在將軍府的刑房中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滿身傷痕,披頭散發(fā),左臂已經(jīng)被打折了,用一條白布吊在脖子上。
吳震搖頭嘆息,輕聲說:“難得,一個十七歲的少年,性格竟如此堅韌。”
張戮半張著嘴,嘴唇干裂,一句話吐不出來。
葉鴻面帶愧色,道:“我?guī)缀跤眠^所有刑法,但總不能把他弄死了。”
葉鴻喜歡用刑法,更喜歡折磨人,享受別人的痛苦對他來說是一種莫大的樂趣,他能在傷痕與痛苦中尋找到一種“美”,一種別人體驗(yàn)不到的“美”。
而且還能從別人身上對折磨進(jìn)一步探索。
折磨也是一種藝術(shù)!
吳震相信葉鴻的手段,但連葉鴻都拷問不出來的人,看來痛苦對張戮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吳震只是笑了笑,道:“這樣忠心護(hù)主的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只不過太可惜了。”
吳震對章九真問:“這里有酒嗎?”
他接著說:“我想敬這位小兄弟一杯。”
“有!”章九真說:“有塞北的蒙古烈酒,也有西域的葡萄酒,東瀛的清酒也有。”
吳震道:“我要最猛、最烈的酒。”
章九真臉上露出狡獪的笑容,他已經(jīng)知道吳震的目的了。
大多數(shù)人喝醉了,都會說真話的。
吳震趁章九真倒酒的空檔,將火盆撥到張戮的身邊,好讓他暖暖身子。
葉鴻在旁邊靜靜地看著,看也是一種享受,因?yàn)椴挥米约簞邮帧?
取酒,取杯,斟酒。
吳震遞了一大杯酒過去,張戮勉強(qiáng)伸手接住,二話不說,一口氣全喝光了。
“咕嚕咕嚕……”縷縷酒水順著嘴角流出。
張戮的身子逐漸有了暖意,感覺腹中似有一團(tuán)熾熱的火焰在燃燒。
“我還要!”張戮把杯子遞給吳震,嘶啞著嗓子說。
醉,豈非正是一個人忘記痛苦的最好法子?
第二杯酒,他也全喝了。
第三杯,張戮只喝了一半,手中的銀酒杯便墜落在了地上,落地聲清脆悅耳。
他醉了!
張戮身子發(fā)熱,頭昏腦漲,眼眸無光,昏昏欲睡。
最后,視線逐漸模糊,張戮的腦袋重重地搭在了地上,睡著了。
“這……”章九真滿臉懵懂。
吳震嘆息說:“看來他酒量并不好,或許根本就不會喝酒。”
“好好的睡上一覺,一覺醒來之后有些事就想通了。”
屋外的雪下得很大,即使如此,房頂瓦片碎裂的聲音,依然避不多三位高手的耳朵。
“什么人?”葉鴻眉頭一皺,直接破門而出,躍上屋頂。
章九真拿出他的戰(zhàn)斧,也沖了出去。
吳震目光復(fù)雜,看了眼倒地醉酒的張戮后,提著刀跟上兩人。
屋外風(fēng)雪交加,北風(fēng)呼嘯,冷得三人瑟瑟發(fā)抖。
一定是陶岳鳴!
三人冒著風(fēng)雪在屋脊上跳躍搜查,一路追出了將軍府,可是沒有人,一個人沒有。
除了雪還是雪。
“這……輕功也太高了吧?”
空曠的大街上,四個人抬著一頂轎子,正向?qū)④姼邅怼?
章九真自然認(rèn)識那四名轎夫,也知道轎中的人是誰。
“是富通錢莊的錢掌柜,上次陶岳鳴的賬戶有變動,就是他告訴我的。”章九真說:“若不是這樣,我們也不知道陶岳鳴就在長安。”
“更不可能抓住張戮!”章九真一直以此為傲,因?yàn)樗褪鞘歉煌ㄥX莊的東家之一。
“張戮?”
忽然,章九真神情一驚,道:“不好,快回去……”
只要是有腦子的人,都明白他們中了陶岳鳴的調(diào)虎離山之計。
三人追出來后并沒有看見陶岳鳴,書房內(nèi)會發(fā)生什么呢?
答案可想而知。
這一切,只不過是陶岳鳴的陰謀罷了。
可是,錯了,完全錯了!
吳震一把拉住章九真,沉聲道:“等等。”
章九真扭頭問:“等什么?”
吳震說:“等張戮離開將軍府。”
章九真打開吳震的手,指著吳震問:“你這什么意思……?”
吳震微微一笑,說:“他不走,我們又如何找到陶岳鳴呢?”
葉鴻沉默不語,他知道沉默永遠(yuǎn)是最好的。
吳震又道:“剛剛我是故意讓他一個人留在書房內(nèi),只有這樣才能給他創(chuàng)造逃跑的機(jī)會。”
“而瓦片也是被我一名手下踩碎的,他的輕功很高,名叫歐陽杰。”
葉鴻疑惑問:“可是……你確定張戮沒醉?他敢跑?”
吳震看著街道盡頭,說:“當(dāng)我看見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一個酒色之徒,經(jīng)常熬夜酗酒。”
“這樣的人三杯酒能灌醉嗎?”
“不能。”
“一個假裝喝醉的人,他心中一定另有算計。”
葉鴻眉頭皺得更緊,推測道:“他會逃跑,逃跑后一定會去找陶岳鳴,通知陶岳鳴有危險。”
“而我們只要小施計策,就能讓張戮帶我們找到陶岳鳴!”
章九真一拍大腿,道:“好計策……”
……
四名轎夫小心地放下轎子,錢莊掌柜掀開轎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