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四·紅顏酒肉皆浮傷
書名: 尋音當鋪作者名: 青酒微涼本章字數: 3000字更新時間: 2019-05-23 23:30:00
聽到從桃畫口中說出的那三個字,臨天宸苦笑一聲:“你、終于肯喚我名字了。”
桃畫垂眸不去看他。
臨天宸轉過身越上墻頭:“明日,我要在桃華宮看到你。”
桃畫帶我到桃林深處的亭子歇息,我嘆了口氣,聽了這么多,我倒挺欣賞當今皇帝。堂堂一國皇后當著他的面給他戴綠帽兒,聽聞鄰國一小妃子與侍衛私通,直接就給五馬分尸了。想來我朝攤上的皇帝還不錯。
“皇上竟對你如此上心。”不然,也不會大費周折辟出一塊土地種桃樹了。
桃畫唇角微微勾起:“可我心悅的,終究不是他。”
我沒再說話,要在這四角城墻內講什么情、講什么愛,那才是宮里的笑柄。我知曉皇帝深愛著桃畫,即便我是生在這三妻四妾的世間,卻依舊妄想著“一生一世一雙人”。
桃畫身著金鳳袍,探出手摘了朵桃花兒,我看著這場景,突然想起敖澄那一臉幸福的表情,哈哈,我竟會用幸福去形容他這個結了孽緣的人。
“明日祭祀大典,”桃畫頓了頓,“他定會針對他……”
我:“可有我能做的?”
桃畫抬起頭,眼中雖有光,不久便漸漸褪去:“不了,這本是我與那人的事,不該牽扯你進來。這一來二去,怕是要連累整個將軍府。”
聽了她的話,我雖有心幫忙卻不得不顧慮家里。
走出桃林便碰上了些不速之客,為首走過來的是蕭淑妃,左右大致是她的狗腿子罷。
一行人對著桃畫敷敷衍衍地行了禮,蕭淑妃還未開口,身邊的晉嬪便說道:“哎呀,皇后娘娘,聽聞昨個兒皇上去了桃華宮待了不過半刻便走了,娘娘還有心思來這桃林?”
桃畫不曾搭理她,看向蕭淑妃:“本宮贈與妹妹的那條狗可還好?若是拴不住了,便扔出去讓她安分些。省得驚擾了圣駕,你我擔待不起。”
一番話出口,蕭淑妃身后的人皆膽怯了幾分,宮里誰人不知晉嬪是皇后一手調教出來的,在其落魄之時吃里扒外地巴結了蕭淑妃。
蕭淑妃也是宮里的老人兒了,面上不曾有何變化,微微勾唇:“姐姐說的是,妹妹回去定讓她安分些。”
“只是……”蕭淑妃走近幾分,“姐姐昨兒白日里卻是未在宮中啊。”
我瞇起雙眸,果然,兄長不讓我入宮是尤為正確的。我走上前也敷衍行了個禮:“見過蕭淑妃,昨個兒民女請皇后娘娘去品了品我將軍府釀的桃花酒。不想竟讓娘娘擔心了,淑妃娘娘與皇后娘娘、當真是姊妹情深吶。”
蕭淑妃瞧見搭話的是我,眼中的光便壓了壓:“原來是將軍府的尋音姑娘,我與皇后娘娘同年入宮,情分自是不淺的。”隨即看向桃畫,“妹妹還要去金鑾殿伺候皇上,便不陪姐姐了。”
桃畫只淡淡點了點頭,便帶著我從她們身旁走開了。
蕭淑妃藏在衣袖下的手不知在何時握緊,鑲金的甲套險些嵌進肉里。
我看了一眼身后,蕭淑妃已經走開了,我看向桃畫:“你這皇后當得也委實大度了些。”
桃畫輕笑一聲:“我才二十歲,十六歲那年入宮。短短四年,可在這宮里,我卻覺得過了四十年……”
顰歌接我出了宮門,見我興致缺缺便拿扇子又敲了敲我:“早時答應你在皇城逛上一逛,你現在這副模樣,縱使繁花似錦、熱鬧非凡,你也是看不進去的。”
我抬頭看向顰歌:“明日大典,你們可都要去?”
“這是自然的,”顰歌知曉我問的重點,“敖氏雖官品不高,卻是個實實在在的生意人,朝廷上的錢路他們也沒少走。”
顰歌帶我進了家首飾鋪子,給我細細挑著,嘴里還不住安慰著:“你也不必想太多,他們的感情總該他們自己解決。正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嘛。掌柜的,這盒兒簪子我要了,順帶將那墜子一并包了。”
“好嘞!”
聽了顰歌的話,我心里也釋然了些。和顰歌將皇城逛了大半才搭了馬車回府。
我瞧著天色還早便去了趟當鋪,瞅了眼身后的人:“顰歌兒,這時候你該在府上逗貓兒了吧?”
顰歌笑了笑:“我也想瞧瞧那敖家公子哥兒,怎樣的人能讓桃畫如此上心。”
“我送了書信到他府上,今日我未開店,他不見得會去。”
我開了店門,顰歌不客氣地坐到長凳上,我給他倒了杯茶:“這時候兒,那人應該是在酒坊。沒兩三個時辰是出不來的。”
顰歌趕路口渴極了,將茶一口干了又把杯子遞給我:“碰不上便碰不上吧,明日大典定會遇到。”
給顰歌續了杯茶我便將茶壺一并給了他,伏在桌上托著下巴:“顰歌兒,敖澄這故事我也寫了前段了,你可幫我瞧瞧?”
見他喝著茶還伸手向我攤了攤,我走到柜子里將話本子拿出來遞給他。
顰歌一手端著茶杯一手翻開我的話本子,許久沒有說話。待到他將話本子合上推到我手邊,才說道:“這故事寫出來的曲子復雜地緊,你待明日大典之后將這故事寫全了,我再給你瞧瞧。”
我將話本子拿起來點了點頭。
從當鋪出來,遠遠聞到一股酒香,顰歌打開折扇看向酒坊的方向:“果然于你所言,那敖家公子是在酒坊待上不走了。”
我笑了笑,心里想的卻是曾經滿身茗茶香的儒雅公子哥兒,現如今竟因一酒愛上了一女子,亦或是、因一女子嗜上了酒。
自古以來使男兒浮傷的不是家愁,不是國憂。而是酒肉與紅顏……
顰歌送我到府上也沒進來歇息片刻便走了,我用過晚膳后像平常一般看我兄長在武場耍槍。然后像平常一般贊嘆,若誰嫁與我兄長,必定是福運好到了極點的。
可后來我卻再未有過這種想法。
“小姐,天涼了,仔細叫風吹著了。”
聽聞我母親那時極喜歡聽銀杏葉“耳廝鬢摩”的聲音,便給她取名為“銀杏”。銀杏是個極懂事體貼的丫頭,與我一同長大,情分不比親姊妹差絲毫。銀杏將織了絨的毯子搭到我腿上:“雖說是入了春,天還是冷的緊。”
我應了一聲,不再去看兄長舞刀弄槍:“我叫你打聽的,你可有何眉目?”
銀杏點頭道:“打聽到了些,聽聞敖家做的都是正當買賣,又帶著朝廷賺了不少金銀,地位也算是不小的。只是敖家老爺不曾對做官有何肖想,次次大典也只是去走個過場。想來,明日也是罷。”
正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子,能將教出個正人君子的兒子來,想必那敖家老爺子也是個清風傲骨之人。
敖府此時窩在自己房里瞧著那副畫,已經作完了。只是……不知還能不能叫她瞧瞧,若是她瞧見了,怕是要有一頓調侃了。想到這兒,敖澄輕笑一聲。
“小姐,馬車已經在外面等了。”
銀杏推門進來的時候,我已經放下了朱丹紙,轉身看向銀杏時見她抹了抹淚:“怎的哭了?”
“沒,”銀杏放下手臂笑了笑,“只是看著小姐想起了夫人,若是看到小姐,想必將軍和夫人九泉之下也會高興的。”
我起身拉過銀杏的手往外走:“你這話都說了不下百遍了,我耳朵都生繭子了。”
出了將軍府,我看著兄長坐在馬上便打趣兒道:“兄長也想當一回車夫?”
兄長勒著韁繩懶懶地瞅了我一眼:“待你嫁出去,坐在這兒拉你馬車的就不是你兄長了。”
我抿了下唇嘟囔了一句:“我這將軍府小姐當得挺自在,要我出嫁還不如讓無常勾我走。”
我不記得我將這話說了多少遍,只曉得回天上之后,兩位無常大哥就找上門來了,白無常黑著臉,我差些將他認成老黑哥,黑無常大笑著:“你到底在凡間說了多少次讓我們勾你走,搞得老白夢里滿是你托的夢。”雖說那時的我是個凡人,但追根究底我還是天上的人。
在馬車里坐穩,兄長收回目光扥了下韁繩:“駕。”
感覺馬車外熱鬧地很,我掀起車簾一角,果真街道上都是些愛慕我兄長的姑娘們,耳尖的我聽到了些言語。
“尋將軍褪下戰袍竟叫人覺得有些風雅。”
“誰說不是呢。”
“這馬車里的人便是將軍府的小姐?聽聞而今長得越發像當年的將軍夫人了。”
“是啊,想必不輸那以府嫡女啊……”
若不是聽見了我的名字,我當真以為兄長的風姿連男子都能折服了。
透著那一角,一匹馬奔了過去。而后我便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蕭刈駕著棗紅馬與我兄長齊驅:“尋安兄!”
銀杏掀開車簾子彎腰進來:“小姐,公子問你午膳想吃什么。到皇宮得有些時辰才到。”
我瞧了瞧窗外的鋪子:“那便去前面的酒樓罷。”
“是。”
到酒樓兄長扶我下了馬車,蕭刈抬眼瞧著我的裝扮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