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四·北涼夫子尋家眷
- 尋音當鋪
- 青酒微涼
- 3000字
- 2019-06-09 00:00:00
以菱笑著點了點頭:“我記著呢。”
謝恭君瞧著我倆進了學堂大門才下了山,同車夫一樣坐在馬車邊兒上:“走吧。”
車夫笑了笑:“侯爺今個兒是怎的了?要不還是進里邊兒歇息會兒吧。”
恭君搖了搖頭,甩了甩手里的韁繩:“不了,一個人待著終歸無趣,進了京城再進也不遲。”
馬車駛進京城,謝恭君鉆進馬車。
“吁——”
謝恭君愣了愣,還未出聲,就聽到外面的聲響,是極熟悉不過的腔調。
“哎呀!音兒你這真是巧了,我正要去將軍府呢,你便捎我一捎吧。”
“顰公子!里邊是……”
顰歌踏上馬車,掀開簾子瞅見馬車里笑吟吟的人后嘴角的笑便僵住了。
車夫小聲將話說完:“謝侯爺……”
謝恭君笑地眼睛瞇成一條縫兒,看不出到底是何情緒:“顰歌兒真真是記性不好,忘了音兒今個兒去了學堂?”
“額……”
我聽著周遭的耳語。不禁有些奇怪,我這臉上是只有“將軍府”這三個字嗎?提起我便是一句“將軍府”。
以菱輕笑一聲:“走吧。”
上課的地方是一間極寬敞的雅室,卻有個極古板老套的名字——“三省齋”,取自一文人之言“吾日三省吾身”。
我們前腳進了屋,夫子后腳就端了書卷進來。看了我一眼:“這位就是尋音了吧?”
我恭敬地行了個禮:“夫子好,學生正是尋音。”
見我頗有禮數,夫子滿意地點了點頭。我小時求學的事兒這位董夫子也是略知一二,曉得將軍府上有位出了名任性的千金,如今見了,倒也是個懂事的。
董夫子將書卷整整齊齊擺在書案上,目光在屋里掃了一圈,皺了皺眉頭:“苕鸘怎的還沒到?”
眾人都將目光轉向空座位,八成就是那個叫苕鸘的學生的位子吧。有個和苕鸘熟悉些的人站起身來:“她家中出了些事,想來要午后才能到了。”
董夫子只點了點頭看向我:“尋個位子坐吧。”
我微微行了個禮,以菱帶我到她身邊的位子坐下,我瞧了瞧,書案上紙硯齊全,不過蕭刈說得對,總歸沒有自家東西用著舒坦。
“那就是尋音?”
“尋音?將軍府里頭那個?”
“聽聞她開了間當鋪,連淑妃娘娘都去過呢。”
“那又如何,左不過是為著她將軍府的名頭去的。”
以菱看我充耳不聞的模樣笑了笑:“若按你先前的性子,巴掌都落那人臉上了。”
我瞧著書卷上夫子儒雅的字跡,轉頭道:“那般,又要叫你們操心。”
以菱輕笑一聲,將昨日的功課理了理:便是你任性萬分,我們又何曾會埋怨與你。
董夫子撫了下衣袖,坐在案前:“前幾日學的,怕你們順著飯咽了,今日便來提提你們。”
聽到這話。眾人臉上神色各異,我將書卷翻開,以菱給我指了指他們前幾日學的。瞅了瞅,滿滿兩大頁字,我皺緊眉頭盯著,有些眼花。
如果我沒記錯,當年我上學的時候,功課量比這些少得多得多,如今怎的變化這般大?
叫了幾個學生,總算是有幾個磕磕巴巴能順下來的。可董夫子還是搖了搖頭:“若你們只是這般死記硬背,不去梳理其中的道理,那有何用?”
我將這兩大頁文章看了兩遍,大致講的便是先帝還是太子時,陪同的魏太保不畏強權的事兒。聽聞那太保現在身子還硬朗地很,被當今圣上提為御史,負責監察朝廷、諸侯官吏的失職,同時也保管著朝廷的檔案文件。
而董夫子講到這兒時,眼中帶著崇敬的光亮,說是魏大人隨便在某家府上走上一走就能揪出個貪官污吏來。
我叼著筆,對這等事提不起興趣。
正巧這時窗外略過南遷的雁雀,董夫子瞧了瞧窗外,拿著書卷的手垂下來,看向學生們:“今日就先講到這里,下堂課會有一位御夫子過來。你們切莫失了規矩。”
“是——”
待夫子走后,屋里熱鬧起來,討論著那位新來的夫子。
我同以菱走出三省齋,以菱聽著我哼的曲子,抬頭望了望天上略過的那些雁雀:“說起來,皇上當真派了人去追殺敖公子他們?”
我輕笑一聲:“誰知道呢,皇上放出去的消息,自然只有皇上知道。”
以菱剛要說什么,便被人打斷了。轉頭看去,同以菱打招呼的是個耐看的姑娘。我見以菱臉上帶著些淡淡的笑,想必也算得上是好友。
那姑娘走近,看到旁邊站著的我微微弓著身子行了個禮:“我叫苕鸘,方才未曾看到姑娘,還請見諒。”
原來這便是今日遲來的苕鸘,我仔細瞧著,看身段,應當是個小家碧玉。我笑道:“無礙無礙,我叫尋音。今個兒才來,還望多多指點。”
苕鸘:“原來是將軍府的尋姑娘,今日見了倒一點兒也不像傳聞中那般驕縱。”
以菱輕笑一聲,拉過我的胳膊:“驕縱倒不是,不過是比以前要任性卻穩重些罷了。”
我挑了挑眉:“這般說我便權當你們是在夸我咯。”
兩人皆是笑了笑,引得過路的書生門第紛紛駐足觀望上幾分。苕鸘將頭上的簪子正了正,想必是來的路上急了些:“對了,你們可聽說了北涼來的那位夫子?”
我同以菱點了點頭:“可有何不對?”
“這倒不是,”苕鸘抿了下唇,有些欲言又止,“真不知這話說了算不算得失德,方才我路過厚德庵,聽到那夫子說來這兒教書不過是順便。聽那語氣,想必是還有其他要事。”
以菱忽然想到那人曾瞧了我許久,便看向我,目光詢問著。
我不著痕跡地搖了搖頭,我是真不曉得在何處見過那人。雖說以那人的模樣丟進人堆里實在難找,但我這人向來認臉,若是見過鐵定記得。
回到三省齋,那書案旁已經圍滿了學生,想必中間坐著的便是那位夫子罷。
這堂課真真是比董夫子講的有趣多了,興許是從北涼來的,同我們講講北涼的故事,顯得新鮮些。我抬手撐著腮,瞄了一眼那夫子的身段,原來北涼也有這般儒雅之人。我還以為北涼人各個兒擅騎射,各個兒矯健魁梧的呢。
苕鸘輕聲叫了叫我和以菱,我倆微微向后仰了仰。苕鸘身子向前探了探,用手掩著嘴:“方才上課前,我聽了些來,這位御夫子好像是來中原找家人的。”
這荊云學堂人脈廣地很,在這兒起步確實要容易些,只是中原這般大……而且……以菱看了我一眼,若是找家人,也不應當有意無意去盯著尋丫頭看,若是無心也就罷了,若是有心這么做……
我感受到以菱的目光,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若是有心,我也不會沉不住氣去送上門的。
下了學,剛出學堂便看到恭君那竹竿兒身板戳在不遠處,下山路過的學生都會叫上一聲“謝侯爺”。這稱呼那廝好像甚是受用。
我走過去道:“虧你還記得自己是個侯爺。”
謝恭君雙手環胸,揚了揚下巴:“那是自然,我謝小侯爺在京城那可是出了名的。對了,”恭君將懷里的書信交給我,“來之前路過你那鋪子,看到北涼的那位姑娘在那兒,給了我信叫我交給你。”
我接過信,看向恭君:“那她可有說什么?”
恭君道:“她說,可否收留她幾日。”
以菱家里人來接了,見著我與恭君也有禮地行了禮。恭君帶我上了馬車,雙手揣進袖口,哼著顰歌寫出來的那首曲子。
我將信仔仔細細地看了兩遍……
這夜,沈姝茗爬上某戶人家房頂,看著滿天繁星,雖不及北涼的一望無垠,卻也別有一番滋味。只是……旁邊少了個人罷了。
習慣性去掏懷里,回過神來看著空空的手心。沈姝茗輕笑一聲,雙手背到腦后躺在磚瓦上,忘了,那佩子,早就連情一并還回去了。想著想著,眼睛里不知怎的進了沙子,揉了揉眼睛。沈姝茗將手背上的水往衣服上蹭了蹭。
看向北涼的方向,沈姝茗垂下眼簾,那個地方,不止有他,還有家人。她在這兒感傷個什么,她最對不住的,明明是家中為她憂心的爹娘和長姐。
沈姝茗吸了吸鼻子,不知那信她看了沒有。
回到當鋪,時候尚早,只是還需點上燈才覺得敞亮。我將書信夾入話本子里放到自己蹬著凳子才夠得到的高架上,剛從凳子上跳下來,我便聽到了門外的腳步聲。只是那腳步聲到門口便停下了,借著屋里的燭光,那輪廓,應當是名男子。
我屏了屏呼吸,想到暗處有兄長的人,我便壯了壯膽子,輕咳一聲:“門外可是客?”
那人沒有言語,正在我要開口時,門從外面打開了。
看到來人,我愣了愣:“御夫子……”
御夫子摘了披風搭在胳膊上,臉上笑地輕柔:“可愿聽夫子講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