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歌三步并兩步走進診室的時候，屋里鴉雀無聲，胡夢軒穿著綴滿狗糧圖案的白大褂，倚著手術(shù)臺站著，看他進來，問道：“絕育其實就是個小手術(shù)，做不做？做掉了就除根兒了，以后再也不會發(fā)炎感染了?！?

“做完了對比特能有啥影響沒？”李丹歌心想，這還有啥研究的？

“沒啥影響，性格更溫順唄，壽命也能延長，不過不能生育配種了?！?

“那就做唄，咱家也不指著拿狗配種掙錢。做吧?！崩畹じ杩戳艘幌轮苓叺呐欤笓]若定地說道。

大家都把頭低下了。

肖清心低聲說：“丹歌，你想好了嗎？應(yīng)該跟爸爸商量商量不……”

“商量啥呀？這個我能做主！老爺子就一個要求：根治！往根兒上治！所以這不也是他的意見嗎？健康，保證比特的健康，這是他的最高指示?！?

一根手杖兒輕輕搭在他肩上：“你小子就敢這么假傳圣旨，讓人家給咱老李家的狗除根兒啊？！”

李丹歌回頭一看，李強中老爺子正威嚴(yán)地站在他的背后，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拿著手杖。

怪不得屋里子的人鴉雀無聲！老爺子什么時候偷偷也跟到了醫(yī)院里的呢？

李丹歌當(dāng)時語塞：“……爸，這……我也是……大夫說的……”

老爺子把手杖背在身后，在診室里大聲斷喝：“有我一口氣在，我看誰敢在咱家比特身上動刀？！”

比特躺在手術(shù)臺上被牢牢按著，知道自己有可能要吃虧，心里正委屈，此刻聽見李老爺子中氣十足一頓吵吵，料定這是給自己做主，于是從肚子里重重地呼嚕了幾聲作為幫腔。

像這種情形，開寵物醫(yī)院的胡夢軒見得太多了，她沒吱聲。李家人看老爺子又要來勁，也都不敢當(dāng)那個拔橛子的人，尤其李丹歌，一時組織不出得體的語言應(yīng)對，徐天挺身而出：“老爺子，您說得對，您可得為比特做主??！”

李老爺子：“做什么主？”

“現(xiàn)在沒人敢拍這個板?！?

“拍什么板？”老爺子雙眼精光四射。

“老爺子，現(xiàn)在比特整個泌尿系統(tǒng)都發(fā)炎了，充血紅腫了，尿排不出來，癥狀分分秒秒越來越嚴(yán)重……”

“我知道！”老爺子越聽越急。

“現(xiàn)在如果不好好消炎，將來不光比特的生育能力肯定廢了，泌尿系也完了，走哪白天晚上都得戴個尿不濕，生活質(zhì)量沒保證，跟別的狗在一起都沒自信……”

“你就說我得拍什么板？！”

“那我就說重點了?！毙炖蠋燀樖智昧饲煤诎澹⒃谏厦鎸懥藘蓚€關(guān)鍵詞，之前大家竟都沒注意到，這個診療室的墻上不起眼的地方還掛著塊黑板，“這兩種消炎藥，一種緩解癥狀的，便宜，見效快；一種能達(dá)到根治目的的，昂貴，見效慢。不管手術(shù)不手術(shù)，先得消炎吶！手術(shù)那是之后的事情，咋消炎現(xiàn)在是主要矛盾！”

“選能根治的，我們不看表面現(xiàn)象?！崩蠣斪映烈髦f。

“好嘞，老爺子發(fā)話了。”徐天提醒大家，同時準(zhǔn)確地用粉筆在一個關(guān)鍵詞前面打了個勾。

原本已經(jīng)各就各位的大家，瞬間結(jié)束定格，開始忙活。

包袱放下了，機器開動了，治療比特的機制又被激活，能正常運行了。其實選這種“貴的”藥，就是絕育手術(shù)的術(shù)前消炎藥，老爺子心里也有點數(shù)，但拍板的權(quán)力他用上了，后邊的事情一步步來嘛。

看著醫(yī)護們家屬們都忙碌起來，老爺子心里放松，頓感渾身酸疼疲憊，眼睛閉上了，保姆和老伴趕緊過來，把他攙到貴賓接待室去了。

眼瞅著徐老師一頓忽悠，竟然把老爺子搞定了，李丹歌心里五體投地，一下子明白了胡夢軒跟這個徐天合作的高明之處，篤定了主意，想請徐老師來他家給李老爺子看病，不，陪李老爺子進行心理疏導(dǎo)。

他叼出一根煙，忽然想起了什么，問徐天道：“徐老師，火兒有沒有。”

“有，我也正想抽一根呢?！毙炖蠋熞粨舳校睦锍錆M小竊喜，聽李丹歌這么說，馬上全明白了，“咱上外頭院里抽去?！?

倆人叼著煙匆匆往院子里走。

李丹歌說：“徐老師，明天上我家去，咱聊聊唄？”

徐天說：“明天啊……行，聊聊。下午行不行？上午醫(yī)院這邊有點事?！?

“可以可以，隨時可以?！?

倆人進了院子，徐天幫李丹歌點上煙，倆人愜意地先享受了一下吞云吐霧。

“對了，哈哈，徐老師，你上門收費用嗎？”

“什么費用？”徐老師正色反問。

“上門診療費呀？”李丹歌正色又問。

“哪有……哈哈，您開啥玩笑，我們這一行的，上門那是因為交情，那是交朋友，哪有串門交朋友還收人家錢的?！毙炖蠋熜χ鴵u頭，心想李丹歌差這點錢嗎，這人怎么這樣，不過這點小錢不收罷了，放長線釣大魚吧。

“哦，明白了，徐老師，你是這個?！崩畹じ柝Q起大拇指，同時心里升起無名火，恨死了那個上午收他四百塊錢上門診療費的寵物醫(yī)生，還有那個向他推薦彼人的老同事。

錢是小事，但上門要收費，還要現(xiàn)金，那是瞧不起他，瞧不起他們老李家。

………………

“所以我要采她?！?

姜奐最終還是說服了張玉靚，雖然張玉靚同意得并不情愿，不過那又怎么樣呢，很多時候在姜奐的這種綿里藏針的執(zhí)拗面前，強勢如張玉靚也不得不選擇退一步。

“欲念”面包店每天開門時間不一定，關(guān)門時間也不一定，主要看老板周朵朵的心情。這是一家完全融入了周朵朵精神和性格的一家店，與任何一種以賺錢為目的的小店都不一樣。

姜奐去了幾次都撲空了，店里只有一個看柜臺收費的大姐。他給周朵朵發(fā)過幾次微信也如石沉大海，沒有回復(fù)。他不知道周朵朵什么時候會去面包店，所以他時常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目光呆滯地看著對面樓下的面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