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小心翼翼的抬起頭察看,發現一只布滿老繭的手掌停在了半空中。
“爹?”
白若傾一聲哽咽,疑惑與不解的望著白靖王,只見白靖王皺眉久久不語。
女子又迅速低下頭,語不成句,支支吾吾。
“爹……女兒……錯了,還…望爹爹責罰……”
“爹爹!女兒真的知錯了!”
“爹爹!女兒會改過自新的!”
“爹爹!你在給女兒一次機會!”
“爹爹!你不要不理女兒好不好!”
“爹爹女兒真的知錯了!您倒是說話呀!”
“爹爹……!”
女子急得眼淚汪汪,又唯恐是自己的話又惹怒了爹爹,她在地上幾乎是縮成一坨!
止不住的打顫!
“你……你啊……”
白靖王滄桑的眼睛中是恨鐵不成鋼,是滿滿的失望,是無盡心疼……
一張蒼白平靜的臉,聲音沙啞無力,早就失去了原先的大發雷霆,怒火中燒。
女子的臉幾乎快要貼在地上,強忍束縛著的淚水,溢出了眼眶,
“爹!女兒……女兒……錯了”
白若傾將剩下的半句話,硬生生地哽在了喉嚨。
她不想讓自己的爹娘為自己擔心,為自己惱怒。
她覺得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女兒……女兒……不是故意遲來大明寺的,也不是故意要殺顧小姐的?!?
白若傾豁地抬眸,連跪帶爬的到了白靖王的膝前,手足無措的抓著他的衣角。
她的眸子似乎在顫抖,目光炙熱,滿臉淚水肆意縱橫,眼睛睜圓,狼狽不堪。
“爹爹,女兒……女兒……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爹爹你要相信女兒,相信女兒一次好不好!女兒求您了……女兒錯了!爹爹你看……看女兒啊,你…說句話呀!”
白靖王心一揪,滿滿酸意,嘴唇蠕動了幾下——
若楠……
白靖王眼睛就這樣出神地望著白若傾,伸手想要撫摸她的臉。
“若兒……”
那滄桑的雙眼,滿是心酸。
“若兒!”
安氏一把將白若傾摟入懷中,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止不住的往下落。
“你看你,女兒指不定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你還忍心罰她嗎?”
安氏一邊摟著白若傾,一邊罵著白靖王。
后面,更是帶著哭腔!
要知道,白若傾可是她的心頭肉??!
白若傾鼻子更酸了,默默抓緊娘的衣裳。頭埋進了安氏的懷里。
女子的衣袖堆積在一起,露出了她半截小臂。
白靖王妃心疼女兒,白靖王有何常不是呢?
可突然,白靖王心下為之一怔!下意識的蹙眉。
幽冷的眸子望著她極為難看的那半截小臂。眼底驟地劃過一抹狠厲……
“若兒,告訴爹,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白靖王聲色低沉,陰暗沉悶。
若真有人敢動他的女兒,那真就是嫌命太長了!
“爹爹?!我……”
白若傾停止了抽涕,雙目圓怔的望著白靖王,喉嚨瞬間感覺是一股刺痛,迫使得她不得咽了咽口水。
“女兒沒有……”
女子眼眸低垂,慌忙地將衣袖推了下去,蓋住了手臂處若隱若現的傷疤和青紫。
“告訴娘!你是不是被人欺負了?”
安氏眼底是滿滿的心疼,用手拖住女子瘦小的臉龐,用手擦干她眼角的淚水。
“王上!”
碧兒突然站出來,跪下!身子伏地,大聲喊到:
“王上!小姐和我一路被人追殺!侍衛們全都為了我和小姐而慘死!我和小姐是滾落至山下才得以脫身!”
此話一出眾人全都面面相覷,不可置信的張大著嘴巴,半天合不上。
“是奴婢的錯!奴婢沒有照顧好小姐!王上要罰就罰奴婢吧!”
“什么!”
望著安氏懷里滿臉淚痕的白若傾,白靖王頓時沒了理智,沖上去抓住女子雙肩,完全沒有發現自己的力氣太過大,從而抓疼了她!
“是爹不好!是爹不好,是爹沒有保護好你!”
白靖王語氣急切而又冰冷,大有毀天滅地的氣勢!
“告訴爹!什么人追殺你,爹一定要將他碎尸萬段!”
白若傾眉頭緊鎖,似是回憶,良久才開口:“是一群黑色衣服的人,當時在路上,但好像聽他們說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聽了白若傾的話,白靖王似是松了一口氣,原來只是一般的追殺。
至少,只要他保護好了白若傾,一般人就沒有機會傷害到白若傾!
“爹”白蕪姬終于按捺不住了,打斷了白靖王的思緒,瞥了眼,不知是喜是憂的白若傾。
“此次二妹雖然有驚無險,但女兒覺得不可疏忽,不如——”白蕪姬微微思附了一會兒。
“找個人安排個貼身的技藝超群的暗衛如何?”
白蕪姬試著詢問白靖王的意思,見白靖王沒有太大反對的意思,又道:
“畢竟生死不可妄動,謹慎一些,總是個好的?!?
聽了白蕪姬的話,白靖王點了點頭,覺得可行。
“這倒是可以,精明能干的暗衛的確不好找,但外面買的——只怕……”白靖王為把話說明白,但意思在場的人都懂。
“放心吧爹,女兒拖熟人找來的,一定是個可靠之人,忠于白靖王府的,爹不要再為二妹擔心了,”白蕪姬一語道破白靖王的擔憂。
眼底閃過一抹難以捕捉的諷刺……
“那便好,這就交給你了”白靖王滿是疲憊的嘆了一聲,拂袖而去。
他現在心中千頭萬緒,幾年前的擔憂一涌而上。
那個時候他還年少,做事不分輕重,他還記得那個被自己害的家破人亡的孩子,他到現在都沒有音訊!
他前些年聽到有一個孩子小時候被一個縣令的貪得無厭滅了全家,只有他茍且偷生的活了下來,后來這個孩子長大了。
在那個漆黑的夜晚將縣令活生生的用刀卸掉四肢,就連縣令的妻子兒女,丫鬟婆子也沒有幸免于難。
整整一個晚上,全府上下六十八人!
血流成河,慘絕人寰!
后來這個孩子去自首了,有人說他嗜血成性,沒有人性。
還有人說他只是血債血償!他擔心那個孩子會找上門來,之后整個白靖王府的人命喪黃泉!就在一夜之間……
白靖王那幾年聽到這個故事,可以說是悔過,也可以說是擔心,還可以說是惋惜和感嘆。
自己是一代武將,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鮮血,殺戮,是必不可免的。
常年的征戰沙場,讓他漸漸忘記了自己的過錯。
他真心為那個孩子感到罪過,如果可以的話,他愿意讓那個孩子親手將他千刀萬剮。
但是他的白府上一百多條的性命是無辜的!
放在這個時代,白靖王渴望自己的妻女可以免受一難。
而在當時那個動蕩的時代,沒有一個人可以幸免于難!
天下大亂,謀權篡位,門派叛變——這便是當時的世態!不只是大周國,乃至整個大陸都充滿著灰色……
先帝駕崩,當時還是十六皇子的皇帝,面臨著外戚當權,夜家的江山拱手相讓的地步!
早已退隱的十三皇叔扶持十六皇子,憑一己之力孤身一人與整個朝廷抗衡。短短不到一月,凡是圖謀不軌,謀權篡位的人,無論是外戚還是親王,文臣還是武將統統命喪黃泉??!
整個朝廷上下人心惶惶,驚恐不安,沒有一個人敢與之對立。
也沒有任何一人敢說這與十三皇叔有關,或者是他一手促成的。
新皇登基還不到半月,那些殘余的勢力猶如雨后春筍一般迅猛飛漲,蔓延整個朝廷,緊接著又全都悄無聲息的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一消失便是整個氏族!
仿佛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么……
也沒有人知道十三皇叔做了什么……
在那個隨時隨地,無時無刻都有可能喪命的時候,死人便成了常事,殺人則變成了理所應當!
沒有一個人能夠免于一難,就如同那個孩子的一家……
同時也有人成為漏網之魚,茍且偷生,就如同那個孩子……
那時候殺人不需要理由,更何況你手上有著令人眼紅惦記的寶貝,而你卻沒有保護他的本事?
這是最可悲的……
而誰又呢知道,這一切的一切,這最黑暗的時期——都是由一個已經上了年份,卻還散發著濃郁煞氣,透著駭人戾氣的淡褐色扳指呢?
更可笑的是,擁有它的人對它避之不及,渴望它的人現在還不甘心的尋找!
一切的一切都是它身上有著蠱惑人心令人不惜一切達到自己目的的力量,同時伴隨著狠辣決策與手段。
仿佛它就是在操控著它的主人,去達到它主人的目的。
或者說它自己本身就是主人,操控著渴望自己力量的奴隸傀儡。
江湖之間流傳著這么一句話,得虎骨鞢者,得天下!
而那枚扳指,就是虎骨鞢!
原本流落在人世間的它,如同一個裝飾品,或者說連玩童都不稀罕的東西。但是卻有人極力尋找著它。
在那群人不懈努力之下,虎骨鞢重現于世,它被人帶在了手上。野心的不斷膨脹和放大,導致他帶領著整個門派叛變!
成為了一群土匪,黑暗的開始便是從這里算起……
大陸的階級約制鏈從此崩壞,整個鏈子程顯出瀕臨崩潰的邊緣,或者說已經崩潰。
于是整個血腥的時代便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很快,又有新的人惦記上這枚有著無窮力量的寶貝。
于是佩戴它的主人換成了那個大周皇家的人,幸運的是,他的欲望并沒有被虎骨鞢給無限放大,在完成了解救國家的使命后。
這枚扳指就被它的主人拋棄,送于一個世仆一家保管。
可是它的誘惑實在太大,以至于為了得到它的人,費盡心思找上門來。一夜之間血流成河,滿門殺絕!
而白靖王就是那個費盡心思的屠了那個孩子滿門的人……
十三皇叔痛恨自己將這枚禍患送于忠心耿耿的世仆保管,而使得他們一家慘遭血光之災。
而十三皇叔竭盡全力救下了一個世仆僅剩的孩子之后,便自刎了。
他覺得自己害了一個家庭,害了那個孩子。
而則孩子被手下送到了蒼老先生身邊,那時啊,這個孩子才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