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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此時的梅君,神情恍惚坐在草鋪上發呆。??

房間里只有她一個人,畢竟女囚不多,背負人命的女囚更是少之又少。??

平時這個時候,她會抱著兒子走在回家的路上。穿過漸漸黑下來的街道,披著夕陽若有若無的光暈,聽著墜兒的笑聲,那一刻所有的疲憊都值得。回到家她就開始洗米切菜忙碌晚飯,而墜兒一定是坐在樓梯口,帶著小黑一起玩。??

通常門是敞開的,梅君抬起眼皮就能看到他們玩耍的樣子,直到聽見開大門的聲音,墜兒先沖到屋里向梅君大聲喊,娘回來了。然后雀躍著撲進梅月嬋懷里,小手圍著她的脖子。因為月嬋總是會一直將他抱到屋門口,倆腳跨進門檻兒才會放他下來。梅君接過月嬋手中晚上需要趕做的衣服,然后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晚飯,說最近以及日后的生意,說墜兒的成長……??兩個人也不止一次的說起,如果當年不是“千里媒”的出現,沒有這場婚姻,事情會不會是另外一個樣子?她們的命運是否是另一條軌跡???

梅君悵然地深深嘆了口氣,迷茫的雙眸被暮色泅染得更加深沉與幽黑。她沉默地想著心事。

姐姐現在在哪?生活卻如此殘忍,非要硬生生以無休止的挫折坎坷,想要將她們雕琢成另一副模樣。梅月嬋無時不在反抗這種侵襲,掙扎在反抗與沉淪的交鋒中,努力保存著自己心中向往的樣子,正是這一身風骨的魅力讓她光彩無限與眾不同。然而誰明白她們扛著多少沉重與苦澀,撫摸往事,無論是梅月嬋還是梅君,孰不是有著深重的悵惘。??

或許梅月嬋更深重些。??

也很難說梅君的確輕些,因為某些傷痛有著不同的顏色。??

比如墜兒。??

墜兒永遠是梅君心頭一根滴著血的刺,而這根刺在她皮膚中時間久了,和著她的心跳,流過她的鮮血,在無可奈何無法剔除的時間里,他竟然煞費苦心化成骨肉組織的一部分。??

黑色的血和痛竟然締結她們的母子之緣,墜兒的笑聲是她生命的空氣和陽光!??

想到墜兒,梅君麻木的目光中泛起了一層濕潤心酸的光澤。??

她知道自已殺了人。當時的每一個動作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她如何害怕,如何憤怒又如何被逼無奈不顧一切的搶去榮二發的槍。想起那張無恥,狂妄惡心的嘴臉,她怎能不恨之入骨。??

梅君甚至恨那個人死的太過容易,恨子彈太少了。她從來沒有碰過槍,本能地扣了一下,這個陌生不了解的東西竟然在她手上發揮出了它該有的特性。

老天是不公平的。梅君一向這么認為,可現在她相信老天爺的眼睛不但沒瞎而且掙得大大的,在云端看著這些凡人。??

梅君心中有種說不出的痛快,長長舒了口氣。然而這種舒坦并沒有長久的給她以安慰,很快,深深的郁悶又涌上心頭。??

夜色如墨看不出時間。

今夜,墜兒可睡得安穩?有沒有醒來?

今夜醒來怎么辦?他會不會因為找不到自己哭鬧不止。

想到兒子,淚水頓時涌滿了梅君的眼眶。

她放得下世上的一切誘惑唯獨舍不下兒子。兒子還沒有長大,他需要母親的關愛照顧。想到這些梅君自覺肝腸寸斷。

“媽媽對不起你。”梅君哽咽著:“媽媽舍不得你。”

“有人見你。”靜如死水的牢房內,隨著一陣悉悉嗦嗦的聲音,女獄警打開牢房的門,不耐煩地扔來一句話。

梅君止住抽泣站起來愣在原地。與世隔絕的日子度日如年,每次只有提審的時候她才能見到別人,才會覺得自己仍然活著,而這次獄警說的是有人見她。梅君有些難以置信。是姐姐嗎?除了她又有誰會來看自己呢?

“有人見你,沒聽見嗎?”

梅君帶著滿腹疑問和沉重的鐐銬跟隨獄警來到接見室,身著綠色朵花旗袍的女人映入眼簾。梅君對她的出現大惑不解頗感意外。

槍擊事件后,王奎的古董店被暫時查封。至于梅君的事情,王奎建議把梅君交到日本手上,以便借助自己的關系幫助梅君減輕罪行,但其他人全都與他的意見相駁,覺得無論如何不能把梅君放在日本人手中。

絲絲縷縷的晚霞柔如飄絮,在漸漸暗下來的天空若隱若現,有深而淺,素雅、靜謐,像淡淡的若有若無的喜悅。

王奎去馬天明家的半路上,臨時改變主意,他決定先去見一見橫山。人算不如天算,王奎中途變卦卻讓他陰差陽錯碰見了一個人。這讓他頓時陷入不安,看著她撐傘離開的背影,王奎猜測那個與她握手的熟悉的人影必是黑澤。

王奎面墻而立歪著臉以掌遮面,暗自等待。咖啡廳里明亮橙黃的燈光,在門外的地面上投下溫熏的光澤,給每一個路過的人投下柔和匆忙的倒影。咖啡特有的味道和隱約的笑談透過朦朧的窗戶,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慵懶舒適。幾分鐘以后,酷似黑澤的人出了咖啡店的門迅速消失在人影綽綽的黃昏里。

雖然穿了一身不起眼的西裝,一頂白色禮帽低低地遮住半邊臉,但他一肩高一肩低,外八字的走路姿勢,瞞不過王奎的目光。

百密一疏。竟然把這個人忽視了,沒有顧及到她的存在竟然也隱藏危險,王奎暗自思付。

她會扮演或者正在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她站在哪一邊呢?王奎不敢貿然斷定,到目前為止他們即非友也非敵。

“王掌柜。”

聽到身后有人打招呼,王奎扭頭一看,剛才離開的魏敏正端坐在一輛洋車上,身著朵花綠色旗袍,精良的剪裁揚長避短巧妙地修飾了她微微發福的身材,云鬢高挽,韻味十足又不失貴氣,頸間珍珠項鏈若隱若現,一把古色古色的油紙傘恰到好處的為她遮擋了暴烈的陽光。

王奎滿面紅光,細小的皺紋都堆滿了笑意:“李夫人,你認識我啊。”

魏敏微微點頭:“你太太因為你想納妾的事找過我,她的妹妹和我關系甚好,你我在梅家衣店有過一面之緣,你說我認不認識你?”

“李夫人好記性啊。”對于一個生意人,心不在焉也能把奉承話說得極為動聽。

進入暑天,即使有傘遮陽,周圍滾滾的熱浪仍使人渾身浸汗。魏敏拿著一方淺綠色的小手絹兒沖著臉頰輕輕扇動著,不屑地從鼻子里擠出一聲冷哼:“想看大大方方的看,何必躲在這里偷窺呢?”

王奎被當面揭穿,尷尬地笑了笑。既然事情已經挑明,也沒必要藏著掖著了,王奎從藍色的綢緞長衫里摸出手絹洋裝擦了擦額頭的汗。于是明知故問:“李夫人想必也是為了梅君的事吧?”

魏敏反問:“你難道不是為了這事東奔西走嗎?”

王奎不露痕跡,說道:“事情發生在我的店里,我是于心不安呀!”

“你不要再去慫恿馬天明把梅君交給日本人。”

王奎是個聰明人,立刻明白為什么馬天明處他吃了閉門羹,看來這個女人背地里的人脈不可小窺。

“這有區別嗎?”王奎順口問了一句。

王奎自有他的打算。于橫山而言,矢口事件推進了他的計劃,他自然不會輕易讓梅君這個棋子進入死局。??

魏敏的動機讓王奎費解。

魏敏怪異地看了王奎一眼,義正言辭地說:“當然有!自己家地盤上的事,外人有什么資格指手畫腳?梅君一旦交岀去必死無疑,你是幫忙還是幫倒忙?”

從這句話的意思來看,魏敏的目的已經露出了冰山一角,但這僅僅只是揣測,詭計多端的王奎怎會輕易暴露自己的底牌。

“李夫人一腔正義可見一斑!讓人欽佩啊!”若說魏敏單純出于一番好意,王奎真有些半信半疑。于是言不由衷客套兩句然后步入正題:“這么說來,李夫人和梅家姐妹似有舊情?”

“這與你無關。”

王奎嘿嘿一笑:“有句話叫無利不起早,我很佩服說這句話的人。我相信每個人做事都會照顧自己的利益。我是想知道我們是朋友還是敵人?”

魏敏目光懶散地投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對于和王奎的較量她心里有種毫無來由的優越感,但她并不知道自己這只是盲目自大貿然輕敵。

“我們不是一條路上的人,道不同不相為謀,你要與我作對,我們就各顯神通吧。”說完,魏敏便交代車夫走吧。

王奎一聽心中越發蹊蹺,連忙攔住她:“等一等等一等,李夫人。”其實魏敏并不是真心要走,王奎這么一欄她也就順勢停了下來。魏敏依舊沉浸在自己一廂情愿的優越里,莫名膨脹的感覺使她更加輕率,口無遮攔:“我不妨告訴你,你就算費盡心機把梅君弄出來,梅月嬋對你頂多是感恩,并不會傾心于你,能讓她動心的得是能征服她的男人!”

王奎一聽,心中頓時有種撥云見日茅塞頓開的豁然,但老謀深算的王奎只是不露破綻一笑了之。

王奎至此輕而易舉已經摸透了魏敏的心思,既不讓梅君死,并且以此有所圖。自己已經成功合并了常六,如果能拉魏敏入伙化散為整豈不更好。

王奎腦子一轉故意拋出伎倆,試探道:“鄭功成幫助梅家姐妹,一直聲稱受人之托而這個人又一直不露真容,其中必有隱情。”頓了一下又故作神秘地笑問:“李夫人一定有所耳聞也有所知情吧。”

不用看,王奎也猜得出魏敏此時的臉色必定是秋末的樹葉――有些掛不住了。

但讓他意想不到的是,魏敏對他的煽風點火似乎并不太感冒,不動聲色反唇相譏。

“王掌柜,你只是個古董商人,不過好像你和日本人的關系非同一般啊。”

說者無意聽著凜然,魏敏看似無意的一句話在王奎聽來竟如秋霜壓境,心頭不由暗自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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