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男子在縣城的酒樓與同行的幾個同學(xué)吃過晚飯才紛紛告別,獨自回家。今天借外出之際,聚在一起總算把滿腹苦水傾吐干凈。幾個年輕人坐在山頂上,望著青山之外白云悠悠的天際,展望未來熱血澎湃。嘴里話外談?wù)摰亩际?,新民國、新社會、新氣象、一溜的新詞兒新主義,鼓舞人心讓人振奮。在他們年輕的心里,男人要頂天立地轟轟烈烈成就一番事業(yè),才能稱得上棟梁之材不枉此生。所以畢業(yè)以后,幾個人都沒有什么好去處,總覺心中太過憋屈,一腔熱血毫無用武之地。蠅營狗茍的官場他們不屑于顧,做些別的更是看不上眼,大家互相倒完苦水,就變的落落寡歡,言語間充滿了頹喪和失意。
展望未來?他們的未來在哪?他們看不見,只看見青山之外仍是青山,白云繚繞一片迷茫。
陸家在縣城雖然不算大戶,但生意興隆家境殷實,比那些達官貴人是有不足比下卻綽綽有余,在縣城也算壓得住陣腳的人物。
陸家的院子不算堂皇,算算時間也有十年,那時候是陸家生意最鼎盛時期,老宅子重新翻蓋,生意也不斷擴大。北方的房子大多坐北朝南,采光又通風(fēng),青磚碧瓦氣勢渾厚。紅漆大門,門樓上碧瓦遮頂,檐角的椽頭都刻著細膩的圖案。
進了院子,豪華的垂花門,把院子分隔成里外兩座。外面小院住著幾個干活的下人。
進入內(nèi)宅,正房一溜八間,偏房兩邊各三間。大氣恢弘,鏤空的窗戶,檐角高挑細致講究,花紋精致巧奪天工,沒有鎦金描彩卻也透著不俗的氣質(zhì),古色古香莊重優(yōu)雅。?
陸家三個兒子中,除了小兒子另外兩個均已成家。說起這三個兒子,剛進門的陸伯平,挨著太師椅還沒坐穩(wěn),心里已經(jīng)生出一迭連聲地慨嘆。
“都老大不小了,也不知道為我操點心。上陣還要父子兵呢,兒子就是老子的左膀右臂??纯丛圻@幾個兒子,???老大不聞不問,老二光知道給自己撈,也就這老三能靠得住,現(xiàn)在翅膀硬了成天想要飛。唉――”
陸伯平身形頎長,身穿一件藍色長衫,顯的麻利清爽,雖然年近五十,精神頭仍然不輸四十。兩道濃眉盡顯北方漢子的粗獷和豪爽。
“哎喲!”薛鳳儀對他這幾句老掉牙的臺詞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賠笑道:“這又是誰招的,剛進門就生氣?”
薛鳳儀個頭中等身材微胖,雖然人到中年保養(yǎng)的挺好,皮膚白皙透著光澤,笑的時候眼角還是不可避免的會裂出細長的魚尾紋。
陸伯平端起桌上的涼茶,喝了兩口,佯裝不悅地怪怨道:“除了你那幾個兒子還能有誰。那么大的人了,看見了跟沒看見似的,連聲都沒吭?!?
薛鳳儀知道他說的一定是老大。老大生性沉默寡言,十天半月聽不著兩句話。
“兒孫自有兒孫福。人家都已經(jīng)是有老婆的人了,我們就少說點話吧!你這脾氣也該收點,年輕時候沒這么倔,老了老了怎么反倒上脾氣了!”
“年輕時候沒黑沒白拼命掙錢,哪顧得上呀。老了有時間看看兒子了,卻沒人搭理我?!痹捯舨怕?,“當一當一”桌子上古銅色的西洋座鐘發(fā)出悅耳的聲音。陸伯平轉(zhuǎn)臉望向這個陪伴多年的物件,才發(fā)現(xiàn)桌上放著幾盤點心。一盤色澤金黃形似菊花層層疊疊,蜜心翻紅的卷酥,咬一口外酥里嫩甜香宜人;另一盤綠豆酥珠圓玉潤色澤細膩,頭頂蓋著紅紅的福字。另一盤炸麻葉才是他最愛吃的。陸伯平拿了一塊麻葉放在嘴里嚼著,愜意地享受著麻葉特有的香脆:“我回來就是想問問老三的事,去了嗎?”
薛鳳儀連連點頭把經(jīng)過大概說了一遍,忍不住夸道:“咱這親家真沒得挑,痛痛快快就答應(yīng)了,挺體貼人。他們是從祖父那輩兒遷居過來的,三代單傳,家里沒有那么多七大姑八大姨的親戚。各種各樣的套路禮數(shù)都免了!”
陸伯平仔細地聽著一邊連連點頭,本來該他岀面張羅的事,親自壓了趟運鹽的船,實在趕不回來,覺得挺抱歉。
“但愿成了家,他能收收心就好!去學(xué)校做先生,挺好的事兒,我托人送禮都說好了他就是不去。心那么大,不著地兒,啥時候是個頭?。 闭f著又是長長嘆了口氣:“哎,有空多看看小珍,不行就再換個醫(yī)生?!?
說話間,一個中等個頭身材微胖的年青人,風(fēng)風(fēng)火火,呼扇著白色洋布褂子兩步三步跨上臺階,伸手一撩紗簾徑直進屋。抬眼一瞧看見陸伯平端坐正中,眼珠子一轉(zhuǎn),笑吟吟問道:“爹,你今天沒去店里?”
陸伯平看到兒子,從心眼兒里掩不住的高興,表面上卻故意繃著:“老二是個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
“好幾天沒來,看看?!标懺ヅ阈Φ?。
“哼,看看我?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吧!”
“說你們爺倆,見面就掐!”薛鳳儀陪著笑臉打圓場:“圖個啥呢?孩子不來你念叨,一來你們倆就嗆火。不能好好說話呀?!?
“老爺子看我,橫豎不順眼里外不是人,不是一天兩天了。是吧,親爹。”父子倆之間的調(diào)侃就跟飯中的鹽一樣,少了反倒感覺沒味。陸豫笑呵呵的把手中一大一小兩個包裹的四四方方的東西,放在陸伯平旁邊,一邊解著繩子一邊得瑟:“這玫瑰餅絕對地道,一層紅的是玫瑰一層白的是山藥,不光味兒好品相也沒得挑呢!”
“你也該收斂了,都過一家人了,還這樣跟你爹順嘴胡掐,一點都不懂長幼尊卑的禮數(shù)。想讓你孩子跟著學(xué),長大了跟你這么頂呀!”薛鳳儀嗔怪。
“我不頂,我爹一個人悶的難受,你不信你問問?!标懺ソ忾_大包的繩子,下手捏了一塊什么東西先塞自己嘴里,兩眼放光,美美地砸吧著嘴,順手又拿了一塊往陸伯平嘴里塞:“爹,這個可是稀罕物,可不是誰想吃都能吃到的――駱駝肉!”
薛鳳儀一看,急忙揚聲沖門口的丫鬟喊到:“小翠,到廚房拿兩雙筷子來。”
“哪怕是龍肉也不及驢肉火燒好吃。你就沒點正形。手也不洗,有啥事說吧!”陸伯平滿足地笑著,享受這難得的溫馨時刻。
陸豫也不客氣,開門見山地道:“還是我爹了解我。我是想,咱家鹽場的生意交給我來做吧。你一個人也操不過來那么多心,布店我實在不感興趣?!?
陸豫打的什么算盤,陸伯平心里一清二楚。表面上看是為他分擔(dān)解憂,其實是想分割家產(chǎn)。老二腦子夠機靈,是塊做生意的料,除了怕老婆就成天想著給自己懷里摟錢,這一點讓陸伯平深感不悅。
“老二,咱爺倆吵歸吵,怎么著都可以不計較。李福軒那一伙人可不是什么好東西,你可長點心眼,少跟他們來往?!?
“嗯。知道了?!标懺ヂ犼懖讲黹_話題,知道老爺子對他接手生意還是不放心,表面上沒說什么,淡淡的應(yīng)了一聲。說話間陸晨也大步朝正屋走來。除了老二陸豫像母親,老大老三都隨了陸伯平,長方臉高個頭尤其是老三,眉宇軒昂,舉手投足都像極了年青時的父親。
陸伯平臉色一沉,假裝慍怒:“你這上學(xué)也畢業(yè)了,不說找個事兒干,家里的生意也不管,成天瞎晃當?!?
“跟同學(xué)一起聚一聚,好久沒見了?!标懗啃χS口一答。陸伯平一聽跟同學(xué)聚會立馬就覺得心里發(fā)堵,在他看來,幾個心高氣傲涉世不深的學(xué)生聚在一起,準沒什么好事。
陸伯平強壓著心里的悶火,語重心長道:“鹽廠那邊你也去幫襯著點兒,李管家畢竟是個管家,你們跟著學(xué)學(xué),早早把那些事情摸明白了。家里生意掙的錢不都大家花了嘛,我一天比一天老了,你們仨都不上套怎么行??!”
陸豫不動聲色拿眼翻了翻一臉愁苦的陸伯平,一邊看好戲的架勢。他一直覺得陸伯平有所偏袒,鹽場的事他明知道自己有心想要卻不肯撒手就是最好的證明。陸豫在心里暗自嘟噥:不就是覺得我念書少不識字嗎?不就看老三多喝點墨水嗎。有什么了不起!這下好了,你想送給老三,老三根本不想接。陸豫心里盤算著,不免幸災(zāi)樂禍嗤鼻一哼。
“我從學(xué)校出來進了這家門,天天都在跟著你忙生意。”陸晨這話一點兒不虛,陸伯平一時啞然,頓了一下,像個不服氣的孩子,低聲埋怨道:“你人是在那,心不在。”
陸晨隨便捏了一塊點心邊吃著走到一側(cè),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不以為然道:“大哥二哥慢慢會幫你打理的,做生意這一套我不感興趣?!?
陸伯平揚眉瞪眼:“你不感興趣?那你對什么感興趣!”
“男人志在四方,不能被這點蠅頭小利綁了腿腳。我究竟干什么我還沒想好,但我不想干的我知道是什么?!?
陸伯平臉色一沉,把手中沒吃完的卷酥,揚手扔進盤子里,呵斥道:“簡直是強詞奪理。一大家子人吃喝拉撒哪樣伸手不要錢?你倒是心比天大,這點蠅頭小利都入不了你的法眼了?我告訴你,你別一天心不著地,好高騖遠,早晚害了你自己。”
“我對做生意不感興趣。二哥不是一直跑前跑后的嗎?”陸晨側(cè)身轉(zhuǎn)向陸豫:“二哥,生意上的事兒你替我多分擔(dān)點兒吧,我實在沒興趣搭理。”
陸伯平氣得吹胡子瞪眼呼哧呼哧直喘。老二是跑前跑后,跑的東西都摟自己家了,這個更差勁,輕輕松松一句沒興趣,想萬事皆休。
薛鳳儀急急上前,背著陸伯平暗暗輕捅了下陸晨胳膊,示意他少說點話。一邊笑著岔開話題:“老三,你也到了成婚的年齡了。成家立業(yè)光宗耀祖總是順理成章的事吧?!?
陸晨漠不關(guān)心的樣子,隨意敷衍道:“我不想這么早就成婚,再過兩年吧?!?
“別等過兩年了,一拖再拖的拖到什么時候啊?”陸伯平聽著來氣:“你那親事我們做主給你定下來了,成了家你也好收收心!那家姑娘挺好,知書達理秀外慧中,你就別挑了?!?
陸晨一聽不禁深深擰緊眉頭,面露不悅:“我都沒同意,你們怎么私自做主就給定下來了?!?
陸伯平聞言氣不打一處來,眼睛一橫,騰地從椅子站起身,指著陸晨,痛責(zé)道:“私自做主?你瞧瞧你現(xiàn)在說的話?父母給孩子張羅婚事,這天經(jīng)地義的事。你別以為你多讀了幾年書,多喝幾瓶墨水,就翹尾巴成精了?!?
陸晨更是氣乎乎地拉下臉,振振有詞:“你這叫蠻不講理?,F(xiàn)在已經(jīng)是新社會了,我有我的自由,我有我的想法?!?
“我們吃的鹽比你走的路都多。難道我們會害你不成!你的想法?你的想法現(xiàn)在就是想上天飛!我看你是書念多念傻了,有點走火入魔了吧。”
“總之,我不答應(yīng)。我跟她素不相識,沒有感情。”
陸晨的心高氣傲讓陸伯平感到痛心疾首,捂著胸口渾身顫抖:“你問問鄰里鄰居的,結(jié)婚前誰和誰認識了?你爺爺奶奶,我和你娘全是這么過來的,你問問你大哥二哥,誰不是一樣嗎?你個兔崽子,你想干什么呀?”
“我有我自己成全生命的方法,我不想被別人左右。沒有思想和抱負,只為一日三餐茍活,這不是我的理想。”陸晨冷冷地注視著氣喘吁吁的父親,半天不語。他并不認同陸伯平說的大道理,他只是覺得父親花白的鬢角和那張因為生氣憋的通紅的臉,讓自己有些于心不忍。
陸晨知道再扛下去沒有任何意義,但他堅決捍衛(wèi)自己的立場。站起身態(tài)度強硬地扔下幾個字:“反正,兩個字――不結(jié)!”
“你個兔崽子,越來越不像話了,你想氣死我呀!”陸伯平氣急敗壞吼道:“這門親你結(jié)也得結(jié),不結(jié)也得結(jié)。把他給我綁上,關(guān)在書房里,完婚之前,誰都不準放他!”
(二)
一家之主在大事情的決斷上有一定的威嚴,不容侵犯和質(zhì)疑。陸伯平大發(fā)雷霆,一家上下瞬間全都噤聲。
關(guān)在書房的陸晨絕食兩天以示反抗,餓得頭昏眼花渾身無力,卻絲毫沒有妥協(xié)的意思。他是籠中的鷹,他需要浩渺的天空,而不是這樣了無聲氣的用青春打磨時間。傭人李旦望著左一頓右一頓絲毫未動的飯菜,沖鴉雀無聲的屋子里心疼地望了望,無可奈何地低嘆著,俯身把新鮮的飯留下舊的收走??吹窖P儀過來,沮喪地沖她搖了搖頭,走開。
薛鳳儀趴窗戶上,使勁朝屋里張望著,忍不住心疼地吧嗒吧嗒掉眼淚,又怕兒子看見,抽出懷里的手絹,背過身,慌慌張張地沾了沾臉上的淚水。
“陸晨,你就別跟你爹犟了,我們也都是為了你好。你爹嘴上罵你心里也疼啊,這兩天,也是茶飯不進,晚上整宿都合不攏眼。我們年齡一天天大了,看著你們一個個都成家立業(yè),我們才能放心呀。你念了那么多書,可不能一根筋折磨自己,你再這么折騰下去,娘心里跟刀割似的……”
薛鳳儀趴在窗戶上,強忍著心里的難受,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緩。盡管兒子不搭理她,能和他說說心里地委屈也是好的。一邊是望子成龍心力憔悴的丈夫,一邊是心高氣傲不肯低頭的兒子,夾在中間的女人心如刀俎如履薄冰。
陸晨耷拉著腦袋,緊鎖眉頭面色倦怠,整個身子無精打彩地窩在椅子里,兩只腳高高地翹在桌子上。聽到腳步聲緩緩離開,一直緊閉的眼皮輕輕拉開一條縫,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透過窗戶的縫隙,陸晨默默地注視外面還沒走遠,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背影。兩天的餓他還扛得住,可這個女人一天到晚無數(shù)次偷偷趴窗戶上的樣子,讓他心煩意亂。每次轉(zhuǎn)過身后低下頭擦眼淚的背影更讓他無法坦然直視。
繼續(xù)絕食除了損害自己的身體于事無補,七天以后,一個氣若游絲的人聽憑命運的擺布將成唯一的結(jié)局。不行,這不是他想要的,他必需調(diào)整自己的行為,絕不認輸。既然沒有兩全之策,索性將計就計順水推舟。想通以后,陸晨窒息的心一下子覺得豁然許多,幾天來的郁悶也隨之一掃而光。
夜已深,涼意似水。漆黑的屋子里,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人,望著窗欞中透下的月光,沉默無語。徒然間打了個噴嚏,這才漫不經(jīng)心的伸手把一直棄置一邊的絲綢單子抖開蓋在身上。
第三天早上,天色微亮,薛鳳儀聽管家說兒子開始吃飯時,心里不由沒起一陣酸楚,迫不及待的又來到窗前,趴在窗戶上親眼看著陸晨吃完了所有的飯,一句話也沒說,轉(zhuǎn)過身擦著眼淚這才緩緩離開。
陸伯平很快也知道了這個好消息,但他一絲笑意也沒有,面色凝重,深深地長嘆了一聲,心中五味雜陳百味頓生。
清晨的陽光透過雕花的窗欞,灑落在暗紅色書桌上。陸晨獨自呆坐了許久,目光茫然、沮喪。漫無目的地從筆筒中抽出一只鋼筆,鋪好紙,思來想去卻又不知道如何下筆。三天來沒有開口和任何人講過一句話,憋在心里的千言萬語又無處傾訴。就這樣執(zhí)筆又愣了半天,淡淡的墨香中他想起了一個人。一個他素未謀面的陌生人,不知道她現(xiàn)在是在高高興興的準備嫁妝還是像他一樣憂心忡忡心緒難平?
“……我被家人關(guān)在書房,度日如年,幾天以后就要娶你過門,我心有不甘。沒有人能懂我現(xiàn)在的糾結(jié)和苦悶,也不想和任何人開口講話。所以只好寫信給你,希望有一天你能看見這封信……”
清白的宣紙上洋洋灑灑傾訴衷腸,每一筆每一劃都在宣泄著他心中無人能懂的苦悶。終于,陸晨輕輕放下手中的筆,長長地舒了口氣,站起身來伸平兩臂,使勁向后仰了仰酸疼的后背。幾天來的郁悶終于找到了釋放的出口,豁然明朗的心情讓他的嘴角重新掛起了淺淺地微笑。
接下來的時間里,每天用這樣的方式和自已陌生的新娘傾訴心情,變成了一件自然而且愜意的事情。好像她就坐在對面,他款款而談,她默默地凝目傾聽。
最后一天,暮色升起燈火初上時,陸晨遺憾地嘆了口氣,把斷斷續(xù)續(xù)寫了好幾天的信,折疊起來裝進信封。凝視了片刻,緩緩在信封背面寫下最后一句話:姑娘,尚不知你芳名,而我,明天就要成親。如果這就是宿命,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