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好長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鄭綦只是默默打量著謝含英的側顏。鬢發疊云,珠翠生輝,眉蘊果敢之氣,目含錦繡之韻,睫如羽扇,翕動輕柔,腮似春杏,微帶嬌羞,玉面朱唇,明眸皓齒,最最讓鄭綦難以移開目光的是那細長白皙的脖頸和那漆黑的襯領,不知是白處太白,還是黑處太黑,這陰陽之間,并無其他色彩,可鄭綦覺得好生炫目,心也隨著淪陷。
謝含英微微咳了咳,鄭綦聚攏了神思,說道:“爭取在新年八月十五之前,讓你回家,還能趕上京中的熱鬧,你看可好?”
“殿下有心了,全憑殿下安排。”
“嗯……你對姚山他們,可會眷戀?”
“殿下問過好多次了,這里不是我在意的,小鎮尚且不在意,他們也是如此,看著他們從無到有,生活日漸富足,我也是開心的。”
“其實……我只是擔心……你……有惦記著的人……而已。”
謝含英聽了也在腹中暗笑,說:“我現在惦念的只有父母而已。”
“再沒別人了么?”
謝含英微微側過臉去,但并沒有看鄭綦的目光,但聽他這急切的語氣也能猜想得到,他此刻定是又著急又尷尬又好奇又期待,她緩緩的說:“別的人嘛,希望皇帝圣體康健,皇后青春永駐。”
鄭綦泄了好大的氣啊:“此言甚是。那你對儲君又抱何期待?”
“殿下人中龍鳳,自然應當錘煉己身,來日方能游刃有余。”
鄭綦輕輕點頭,見謝含英含笑地看著自己,心中也篤定這個姑娘定是在試探自己,也不由地回以微笑。
言歸正傳,鄭綦問道:“小姐大才,明以教我,倘若要邊地富庶,應當如何?”
謝含英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竊以為應當以生產和貿易為要。”
“那如何生產?”
“先存水,水多了,人才能活,莊稼牲畜才能活。”
“我明白了。那如何貿易?”
“匈奴不敢來搶奪,才能有貿易。”
鄭綦閉了眼,品咂著這兩句話中的奧秘,不住地點頭。“那小姐如何調動人力?”
“與之分利。”
“倘若官吏與民爭利,該當如何?”
“這,這我從未想過。我當初與村民定下合約,一切按章辦事,并沒想著多貪圖些什么。”
“謝家向來不是奸商。”
“多謝殿下夸獎。只是百姓都不是笨的,你待他們怎樣,他們都心知肚明。我凡事都是‘先小人,后君子’的。之前也有些不守合約的村民,大家集體不待見了,之后也就收斂了。”
“官吏這里,我還是要再琢磨。好在這里民風還是好的。”
關于人心,兩人又討論了好久,直到掌燈時分。兩人又都到前廳用餐,敘說得“難舍難分”。
接連幾日,鄭綦都在羅秀鎮徘徊,他是胸懷天下的儲君,而心頭的女子也近在眼前,沒什么必要弄得如膠似漆一般。白日里,他多在民間與他們一同勞動,閑聊。晚間是一定要與謝含英一同用餐,只不過這一餐用時好長,既要將白日消耗的體力補充回來,也要多看看這個女子以慰相思,更要與她說說民心與經營。用完餐,回房之后還要在案幾前走來走去好一陣子,籌劃著如何說服皇帝,讓謝含英順利回京。
一切似乎妥當,在征得謝含英的同意后,鄭綦邀請秦鵬和鄭紫夫婦到這里小住兩日。鄭紫在云貴妃的熏陶下,自小習武,武藝到不能說是有多么精湛,但畢竟不是普通的閨閣女子,與敢作敢為的謝含英可以說是一見如故。兩人走站坐臥,均在一處,反倒將秦鵬冷落下來。
秦鵬夫婦畢竟是要長留西北的,小鎮上的一切,也都讓他們耳目一新。他們也在腦海中描繪著屬于西北的藍圖。
女兒家的溝通到底是方便,就這短短的時間里,謝含英就答應了,在她回京之后,將這座大宅院送給鄭紫,讓鄭紫住得比在將軍府更舒服。
又幾日,接到鄭綦命令,太守率府衙官吏來此考察,他們幾乎是都知道這里發展很好,但是苦于曲將軍生前對謝小姐極度排斥,故作不知而已。鄭綦好生郁悶,因這個人恩怨,阻礙了百姓生活,這些官吏不知是聰明的,還是傻的。
這日,鄭綦令軍士打點了行裝,來與謝含英告辭,不過他言語中少有不舍,更多的則是期待:“你且再等一等,我得先回普蘭督辦些政事,留鄭紫在這里陪你。你放心,回京之事,我決不食言。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