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迷霧里的光
- 呂洪振
- 3386字
- 2019-02-16 22:53:37
林文平所說的二爺叫林孟堂,和他爺爺林孟廣是親兄弟,只是林文平的爺爺死得早,林文平從記事起就只知道二爺,卻從來沒有見過他爺爺,后來他聽林孟堂談起林孟廣,才知道自己的爺爺在父親還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
林孟堂常年就住在安西河上的小船上,小船是他的家,也是他以前的營生工具,現在他的吃穿用度都是劉春蘭送過來,他打魚倒成了消遣的方式。
林孟堂的船就停靠在離大橋不遠的地方,林文平從大路上下來,沿著河岸走了二三十米,便看到林孟堂正坐在船頭吃飯。
當林文平走到小船邊,林孟堂看到是他時,有些激動地說道:“平伢子,啥時候回來的?”
“今天清早才到。”林文平說話間就跳上了船。
“吃過飯了嗎?我剛熬好的玉米糊糊,喝一碗?”林孟堂站起身便要盛飯。
“二爺,您這是吃的早飯還是午飯?”林文平抬頭看看太陽,這也是林孟堂通常用的記時方式。
“我是餓了就吃點,不按飯點吃飯,想吃的時候一天能吃四五頓,不想吃的時候就不吃。”林孟堂笑著對林文平說道。
“要是有富余,您就讓我也來一碗!”林文平笑著說道。
林孟堂盛好后給林文平端過來,林文平連忙接了,然后在船頭的小凳子上坐下來。
“一碗玉米糊糊哪能吃得飽?咱們喝一盅!現成的菜肴。”
說著林孟堂拉起船頭的一根繩子,從河水里提起一只大竹籠子,從里面拿出一條一尺多長的紅尾鯉魚,他把魚扔到船板上,那條鯉魚便在船板上使勁地跳躍起來,林孟堂將竹籠重新放入河里,然后就操起一根棒子狠狠地敲到鯉魚的頭上,鯉魚顫動幾下后就不動了,林孟堂又拿起一個菜刀,麻利地拾掇起那條鯉魚來。
林文平沒有阻擋,如果來到這里不麻煩林孟堂做些事,林孟堂心里反而不舒服,會覺得和他不親近。
“二爺,別紅燒!切成塊燉著才好吃,有滋味兒!”林文平端著那碗玉米糊糊蹲下身對林孟堂說道。
“你小子,以為二爺啥都不懂啊?這方面我比你在行,捕了一輩子的魚,還不知道咋吃?”
“嘿嘿……二爺,您的苦茶在哪里,讓我喝點兒。”林文平很快就喝完那碗玉米糊糊,將碗洗涮干凈放到碗櫥里面,然后在船艙東張西望地尋找著。
“剛喝完一壺,自己泡去!茶葉就在桌子柜里面。”
林文平打開柜子,果然看到有一塑料袋子盛著散碎的棍棍棒棒,還有一些成暗黑色的花蕾和葉子,這是林孟堂自己配的茶,有好幾種中藥材,生津潤肺,化痰去燥,就是味道太苦,剛開始林文平不愛喝,現在也不覺得有當初喝的時候那么苦了,仔細咂摸一下滋味,還真有點甜味兒。林文平拿出一些放進桌子上的大陶壺里,兌上開水后蓋上蓋子,要悶上一二十分鐘才行。
“二爺,我媽想讓你回家住,你咋還不想回去哩?”林文平坐到一個小板凳上,邊看林孟堂拾掇魚邊說道。
“回家住不習慣,還沒有我在船上舒坦,彭灣也有一個捕魚的,每天我們老哥倆兒聊聊天,逍遙自在!”林孟堂將魚切成塊,放到鍋里,又扔進去一些佐料,把一段蔥白切成細絲,盛到碗里備用,然后才端起他那碗玉米糊糊喝了起來。
魚塊燉好后,林孟堂用鐵盆盛了魚塊,又給林文平盛了一碗魚湯,撒上一些蔥絲兒,又在桌子上擺上酒盅,兩人便在船頭坐下來邊吃邊聊。
林孟堂往煙袋鍋子里裝滿煙絲,點上后便“滋滋”地吸起老旱煙來。
林文平喝了一口魚湯,味道果然是新鮮,說道:“就是這個味兒,鮮、滑、香!只是感覺還是沒鯽魚湯的味道濃。”
林孟堂不由得笑起來,說道:“你小子從小時候嘴就特別刁,吃啥東西總愛咂摸味兒,不像你爹,小時候餓得皮包骨頭,看到能吃的東西就拼命地往肚子里塞,從來不品嘗味道,在田里抓的田鼠都被他燒著吃了。我下次給你做鯽魚湯,不過鯽魚的魚刺太多,肉也沒有鯉魚的好吃,做下酒菜不合適。”
林文平嘿嘿一笑,開玩笑地說道:“我還以為是您不舍得讓我吃哩!”
“你個小兔崽子,咱們林家就剩下你這一個根苗,別說一條魚,就是你想吃龍肉,你二爺都會打聽哪兒有龍。不過呢這鯽魚湯還真不適合你喝,鯽魚湯是給坐月子的女人喝的,喝過后奶水足。村子里不管誰家里面有人坐月子,都是跑到我這里討要鯽魚。洋洋出生的時候,你姐姐不開奶,我讓你媽每天都來我這里拿鯽魚做湯,沒多久你姐的奶水就足了。”
“真的呀?那我以后可不敢再喝鯽魚湯了。”林文平聽后說道。
林文平陪著林孟堂喝了些酒后,便感覺到有些頭暈目眩,便沒有敢再接著喝,十一點多的時候,劉春蘭給林文平打來電話,要他回家吃飯,但是林文平已經是酒足飯飽,便沒有回去,仍舊陪著林孟堂拉家常,直到下午一點多鐘的時候才回到家。
第二天一大早,林文平便坐上了去縣城的車,他還要從縣城轉車后才能有去南坪的大巴車。
林文平的父親林擁軍是南坪市下轄的上陽縣采礦廠的安檢員,已經在礦廠工作了十幾年,屬于資格很老的員工,對礦洞的礦石開采有豐富的經驗,所以礦廠就讓他做了安檢員,主要負責礦洞的安全檢查工作。
林文平趕到南坪市區后,又轉車來到上陽縣,這個人口只有幾十萬的小縣因為礦產開采和冶煉而成為南坪經濟發展速度最快的縣城,特別是上陽縣的主干道兩側的建設,幾乎可以和南坪市區相提并論。
不過令他有些失望的是他不能見到他的父親,現在事故還在救援中,事故原因也沒有調查清楚,也許是為了防止串供或者其他原因,所有的在押人員都不能與外人接觸。林文平覺得他父親林擁軍不會有什么大的責任,頂多也就是判一兩年刑,盡管他不愿意接受這個事實,但是既然事故已經發生,誰也不可能挽回,幸好自己馬上就要畢業,不說能掙到多少錢,至少不會再伸手從家里要錢,這就讓家里減輕不少負擔。
因為他面臨馬上就要畢業答辯的事情,無法在這里待得太久,再說,他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與父親見面,于是林文平和劉春蘭溝通之后就直接回了武漢。
直到一星期后,劉春蘭突然給他打來電話,告訴他林擁軍已經判刑的消息。
當林文平聽到林擁軍被判了三十年零八個月的刑期后,他頓時就蒙了,結果遠遠出乎他的意料,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林擁軍會被判如此重的刑罰。劉春蘭告訴他說,她從來沒有林擁軍說起過他什么時候當上了安檢科科長,雖然說事發那天不在現場,但是同樣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劉春蘭并告訴他,因為這場事故,南坪市和上陽縣的不少官員也受了處分。
接下來幾天里,林文平沒有心思再準備畢業答辯,他從網上開始收集有關這場事故的消息,還查閱了不少相關的法律政策,但是不管如何,林擁軍已經被送進監獄執行刑罰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經過幾天的思考,林文平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再去南坪一趟,他將這個情況向孫菽衡講明之后,孫菽衡并不建議他現在就去南坪,要想查明實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辦到的事情,并且也不可能很輕易地就能扭轉這個局面,孫菽衡建議他目前的任務是完成畢業答辯,至于去南坪的事情,完全可以向后推一推,待答辯結束后也不為遲。
林文平接受了孫菽衡的這個建議,他也知道孫菽衡的這個建議是最客觀的,他現在去南坪三兩天,只能是和林擁軍見上一面,了解一些情況,對于其他都是于事無補。
根據學校的博士生畢業答辯時間安排,從四月初就開始相應的準備工作了,博士生需要遞交畢業答辯申請,待申請被批準后就要根據畢業要求進行一系列的考核和認證,還要處理在校里的其他事務,待這些忙碌完畢并沒有什么問題的前提下,學校才會正式安排畢業答辯時間,一般情況下都會安排在四月下旬到五月中上旬進行正式的畢業答辯。
林文平五月七號順利完成了答辯,人們都說博士難畢業,這當然是實情,不過這也和博士的能力有很大的關系,現在攻讀博士的政策放寬了,各大院校里面攻讀博士學位的人數也迅速增加,有些博士的能力也確實有待商榷,這就導致一些博士很難順利拿到學位,而林文平在學院里的水平是拔尖的,所研究的領域也是前沿的科技,很多技術已經和國際上相關領域接軌,要想拿到學位還是相當容易的。更何況林文平還是孫菽衡的得意門生,論文所闡述的思想和方法得到孫菽衡的悉心指導,在答辯會上,除了孫菽衡指出一些問題外,其他在場的導師也沒有說什么實質性的東西。當然,還有一個很主要的因素,這和孫菽衡是答辯組的組長也有關系,在座的導師對孫菽衡都很了解,孫菽衡作為智能領域的專家級人物,能力絕對是一流的,但是他也有自己的缺點,如果有個學生被他看中,那就寵溺得沒邊兒,他絕對不會讓其他人對這個學生橫加指責,前些年他門下的一個博士生因為違犯紀律要留校查看,孫菽衡聽說這個決定后竟然和學院的院長大鬧一場,弄得那院長下不來臺,卻也是沒有辦法,最后還是撤銷了對那個博士生的處分。孫菽衡作為學院的靈魂人物,如果真被氣得提出要走的話,院長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答辯完成的第二天,林文平便向孫菽衡請了假,直接趕往南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