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鐘大娘當著鐘小兵的面，說：“我不在你們城市住了，你們把我送回農村老家去。”

鐘小兵心想，奶奶補完義齒，說過還要在西州市玩兩天。

可是，才一天時間過去，奶奶為什么又變了卦呢？

鐘小兵在美域義齒制作公司累了一整天，回家只想倒床休息，哪里還能仔細推敲鐘大娘的心思。

鐘小兵瞥了一眼鐘大娘。

已近子夜時分，鐘大娘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電視機早就被關掉了。

電視機屏幕上一片黑，什么畫面都沒有。

鐘小兵不知道，鐘大娘為什么不進次臥休息。

這時候，曾麗英從陽臺走過來。

全家人晚上洗過了澡，換下來的臟衣服，被這個家的主婦曾麗英，放進全自動滾筒洗衣機洗了。

洗衣機有烘干功能。

曾麗英有點不放心，機器烘干的效果，是否超過太陽光的日曬效果。

她將烘過的衣服，用衣架子套了起來。

她還將套了衣服的衣架子，吊在陽臺的伸縮晾衣桿上，讓它們再晾一晾。

做完一系列的家務事，曾麗英才進入客廳。

鐘小兵和鐘大娘坐在客廳里面，相顧無言。

曾麗英說：“你們都休息了吧，我也該休息了，明天我還要去酒店上白班。”

鐘小兵回答道：“奶奶有重要的事情要吩咐，你先聽奶奶的吩咐。”

曾麗英只好坐到沙發的一角，看了一眼鐘大娘。

鐘大娘面無表情。

客廳里氣氛有點冷。

曾麗英笑道：“奶奶，您想吩咐什么事情盡管吩咐，我聽著呢！”

鐘大娘發言了：“我不在你們城市住了，你們把我送回農村老家去。”

鐘大娘重復的話，是先前向鐘小兵說的那句話。

曾麗英心想，本來奶奶就不愿意到西州市來，只不過鐘兵兵被接到大城市上幼兒園，她老人家才急忙跟了來。

既然人來了，那么，順便補了牙齒。

牙齒補好了，她老人家想回農村，正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曾麗英對鐘大娘的措辭，不驚訝。

曾麗英思索了幾秒鐘，這樣挽留鐘大娘：“奶奶，您再玩幾天吧，我明天上白班，這幾天，我上班時間很緊，再說，小兵天天加班，哪里有時間，送您回老家啊！”

不料鐘大娘卻說：“小兵他們廠的老板娘，我看這個閨女很不錯，我去跟閨女開個口，保不準她會送我到汽車站，我一個人上了汽車，到了下車的車站，我就能夠找到回家的路。”

鐘小兵一聽，這個主意哪里行得通呢！

美域義齒制作公司的老板娘，親自開車送鐘大娘，去李牙醫診所補義齒，是高看了技師鐘小兵。

如果求老板娘，送鐘大娘到西州市長途汽車站，乘長途汽車，鐘小兵沒有這樣大的面子。

大概兩個鐘小兵，都夠不上面子。

鐘小兵慘笑了一下：“這哪兒可行呢……”

曾麗英嘟嚨說：“等我們有了錢，我們也可以買一輛小汽車。”

“鐘小兵，你以前不是說你有一輛電瓶車嗎？你的電瓶車在哪里呢？”鐘大娘的思路很清晰，她想起了孫子鐘小兵以前說的話。

鐘小兵一年前買過一輛電瓶車。

當時，為了在西州買到心儀的房子，鐘小兵專門買了一輛電瓶車代步。

從到各處樓盤實地查看，到一次又一次地選房，以及東湖國際小區二號樓一單元401房的裝修，這輛電瓶車立下了大功勞。

原先計劃有了新房子后，鐘小兵可以騎電瓶車上下班。

由于地鐵七號線提前半年時間峻工，鐘小兵的電瓶車，上下班沒有派上用場。

鐘小兵上班和下班，根本不用騎任何車。

步行加乘地鐵七號線，很好地解決了上下班的交通問題。

那輛九成新的電瓶車，鐘小兵舍不得賣掉。

他認為，即使車子九成新，成了二手車，也賣不起價錢。

東湖國際小區的地下車庫，共有三層。

車庫里面，停了許多大大小小的車子。

私家小轎車占了業主車輛的大多數。

這才是曾麗英說，買一輛小汽車的緣由。

鐘小兵對小汽車不是很感興趣。

他珍愛他的九成新電瓶車。

在地下車庫負一層的“自行車電瓶車停放區域”，鐘小兵的電瓶車，正孤獨地停在一隅。

一段時間沒有駕駛，他的電瓶車，車身已經布了一層灰塵。

鐘小兵老老實實說：“我確實買了電瓶車，它放在小區地下車庫。”

“那你用你的電瓶車，把我送到你們西州的高速公路客運站。”鐘大娘思維敏捷，她還記得西州的長途汽車站，是高速公路客運站。

“奶奶，您真的不想多玩幾天啊？”鐘小兵問鐘大娘。

鐘大娘果斷答道：“明天早晨，你早點起來，你用你的電瓶車，先把我送到汽車站，你再去工廠上班。”

鐘大娘心里想，我天天不到天亮就醒了，你拿一天時間，天不亮就起床，這個事情就解決了，多么簡單。

“唔……”鐘小兵應了一聲。

曾麗英一聽，急了。

曾麗英走到鐘小兵面前，給了他一個嘴巴子。

曾麗英象征性地，扇了鐘小兵一記耳光。

曾麗英咧嘴一笑，嗔怪地對鐘小兵說：“你這個呆小兵啊呆小兵，我該怎么說你呢，奶奶八十歲了，哪里能夠坐在你的電瓶車后座，抱著你的腰，這樣騎很好玩嗎？”

鐘大娘聽到此話，楞了一下，驚奇地扭過頭，看向孫媳婦曾麗英。

“鐘小兵，我們一定要買一輛小汽車，我都看好了，就買五個座位的轎車，還是國產貨，不是外國貨，我們中國產的馬自達轎車。”曾麗英又說。

鐘小兵說：“有房有車，是所有成功男人的標配，我只有努力工作，多掙錢，爭取在兩年時間之內，按揭一輛你喜歡的馬自達轎車。”

丈夫表了態，曾麗英不再言語。

曾麗英有自知之明。

不管是在美域義齒制作公司當接模工，還是在三星級酒店當服務員，憑她在城市打工那點微薄的工資，想要在西州按揭房子，甚至按揭小汽車，實在是一種奢望。

他們家的主要勞動力，是鐘小兵不是其他人。

“哎，你們兩個人討論了一回，到底怎么把我送回農村去？”鐘大娘還沒有氣餒，質問鐘小兵和曾麗英。

曾麗英只好說：“奶奶，你再玩一天嘛，我后天上夜班，我親自把你送到農村老家，您一個老年人獨自乘長途汽車，我們也不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