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太后抬眼看向我，“那便按你說的辦。將此事轉交大理寺接手。”太后起身朝著門口走去，“陪我外出走走。”我急忙起身跟上，額頭已是冷到無汗。

我與太后在御花園中漫步而行。太后停在一株玫瑰之前停了下來，嗅了嗅：“花園里的話的確比屋里的花好聞一些，但剪下來到了屋里，香味也就跟屋里的花相差無二了。”

“野花自然要在野外，若是有登堂入室的。不勞煩太后，臣自當行帝師之責。”太后些許是知道了孟家和趙家的兩個妹子之事。不過太后的擔心實在多余，那兩女子早先就被宋恒拒絕，現下又出了刺殺之事，難保會被孟府和趙庚推出來背黑鍋。

太后微微一頓，開口：“溶云。”我看向太后，太后將野花掐下簪到我發間，不知是在看花，還是在看我，“你可因為當初本宮壞了你的婚事，埋怨過本宮？”

我亮出笑容：“太后自有太后的考量。”

“你若是埋怨本宮，本宮也是無話可說。但本宮也算是自小看你長大，想留在你身邊多待幾年。本宮尋得你年輕少年郎，說給你如何？”

“臣惶恐。”

“先別著急拒絕，你且聽聽是誰。這人你也見過，想讀書有天下之書皆可得，想習得六藝有四海之才皆可為師。天資卓著，人中龍鳳。”

我心下一沉，跪在地上：“太后，于禮不合。臣為天子之師，怎能再為天子之妻。這般讓天下讀書人如何看待陛下，如何看待天啟。”

“你是不喜歡他？”太后抬眼，我道：“臣只把陛下看作學生。”

太后臉色驟然一沉：“你真是不給本宮面子。”太后走到我面前，我沒有多言。太后抬手拍了拍我的臉，只覺臉異常的疼痛：“你若是不嫁，那日見到你與皇帝在陷阱待了一天一夜之人，衣衫不整之人，皆要斬殺，免得讓那些人傳些什么不清不楚的話。”太后為了皇帝的名聲，已經顧不得我是丞相的女兒之事。但簡單一想也隨即明白，即便我為中宮，她也有辦法架空我手中權力，讓我無法為父親提供便宜。想來當初不讓我入宮為妃，只是想少對付我的麻煩事。

太后沒有說話，只覺兩道鋒利的目光在我的脊梁之上，腳步聲傳來，只聽宋恒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來：“太后，為了一點小事，何必動怒。朕也只把她當帝師。若是納她為后，朕亦是不知如何面對。”

“有何不能面對，老師是老師，皇后為皇后，你難道分不清楚？”太后說道，“你無需替她說話。若是不入宮為后，那便在宮中給了蓋一座修行的庵房。”宋恒臉色難看，想來娶我對他而言也是一件難事。

我道：“臣難以從命。”

太后盯著我，拍了拍我的臉：“你可真讓本宮失望。”說罷，太后離開。我站起身來，卻被宋恒踢了一腳髕骨骨窩，又跪到了地上，我躬身問：“陛下還有何吩咐。”

宋恒蹲在我面前，捏著下巴思忖著：“雖然朕也覺得太后的主意不太妥當。可老師拒絕了朕，真的拂了朕的面子。”

“臣甘愿受罰。”我挺直了腰板。無非是罰跪和挨板子的事兒，我心中早有準備。

“朕算是明白了。老師對付朕的方式，就是認錯受罰。”他掂了一下扇子，攜花帶草，起身飄然離開，儀表甚為優雅。

我不知他是罰還是不罰。為不讓他抓到把柄，便在地上一直跪著。我把頭上的野花摘下，扔到地上。其實，自太后把野花簪入我發間，我便明白，太后是把我當野外的野花了。在山洞中的一夜，我與宋恒十分狼狽，雖是不得已有肌膚之親，但依然引起太后不快。以太后對丞相府的了解，她亦是擔心我是否在山洞中有意勾引宋恒。

讓我為后是假，以中宮之位加以試探才為真。若是我選擇中宮之位，現在想來，這位太后絕對不僅僅是架空我權力那么簡單。話說回來，父親的此番計策，似乎沒有讓宋恒對我態度改觀，經太后這一番，宋恒覺得我讓他沒了面子，怕是對我要更加厭煩。來來往往的宮女見我跪在那里，議論紛紛。我本要起來，宋恒派來照顧我的小黃門小步走到我身側，低聲說道：“大人，陛下讓您一直在這里跪著。”說罷，小黃門抱歉的補充，“陛下讓奴婢回去。大人，奴婢不能再照顧您了，您保重。”我頷首，隨后，小黃門離開。

其實，無論婚嫁之事我是否同意，宋恒都會不爽，伺候宋恒著實不容易。我心中想著，可惜沒有戴上護膝。夜晚湖邊的風有些涼，不遠處的涼亭里傳來嬉笑聲，仔細聽幾個娃娃。我太眼看去，涼亭里燈火通明，幾名丫鬟在一側伺候，擋住了我的視線，看不清是誰在那里設宴。

宋恒雖有幾宮貴人妃嬪，卻沒有任何子嗣。宋恒又沒有兄弟，我猜想，是太后或者宋恒邀請了京畿的貴婦入宮。涼亭中傳來絲竹之聲，繞梁不絕。我跪在那里聽了片刻，便看到三兩個孩童悄悄地從涼亭中跑了下來，跳到了湖邊的小船上，劃著船往湖中央去。

“姐姐。”趙貴人不知從何處走出，蹲在我跟前，她譏笑了幾聲，我沒有反應她便覺得無趣：“怎么混成了這個樣子。算了，我都給你準備好了，你可把握好了。機會只有一次。”我不解其意，再想問時，她已經疾步離開。這時，湖面上傳來呼救聲。船不知為何在往下沉，兩名孩童在船上嚎啕大哭，身體的一半已經沒到了湖水中。涼亭上的絲竹之聲把孩童的哭聲淹沒，孩童驚懼的大喊：“救命……救命……”

周圍沒有丫鬟婆子。我咬了咬牙，跳到了水里，游到兩個孩童身側，一把扯住他們，他們掙扎之時，把我打到水中喝了好幾口湖水。我抓住他們：“別動，放松！”兩個孩子像是沒有聽到我的話，雙手還在拍打湖水，想要掙扎上來，我抬手粗暴的把他倆打暈，他倆這才消停。隨后，我拖著他們游到岸邊，火光忽然大亮，周邊夜如晝，岸上站滿了女眷，好多女眷看著眼生，好像是在宋玉大婚之時見過。這些女眷前面站著的便是宋恒、祝巡和宋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