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烏道子
- 筠若磐石
- 蝸牛寶貝1
- 3540字
- 2019-04-12 22:00:00
魏子楓看著蘇岑筠推門走了出去,轉過頭來看著床頂的帳子,腦海里浮現出昨慎王與巴涂的對話。直到現在,他都不愿相信父親真的和慎王有勾結。魏家幾代將門,忠君護國是魏家一直以來的傳家立世的家風。從小教他和哥哥好男兒但求馬革裹尸的父親,怎么會和慎王一起,拿北境的城池和百姓和北越人做交易?
他剛才沒有告訴蘇岑筠實話,是想自己先調查此事的真相,可有一個他自己都不想承認的原因,是他害怕蘇岑筠知道了這件事,會不再信任他。
就算她如今愛上了另一個男人,可至少他還能像兄長一樣守護在她的身邊。若是因為父親的事,連這種守護的資格都失去了……
光是想到這種可能,他都覺得心痛得難以自已,連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
蘇岑筠走進隔壁,鄭巖在房中等著她。
“此人如何處理?”
蘇岑筠望了眼被綁在床尾的那名侍衛,蹙眉沉吟了半晌才道,“還請你派人先將他送到京城看管起來,等他們的人從北關傳回消息,我再來找他取解藥。”
鄭言點頭應下,走到床尾抬起那人下巴,手中一顆藥丸已喂入那人口中。
“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你最好老實點,否則便讓你嘗嘗這肝腸寸寸絞痛而死的滋味。”
說完便叫了人進來,低聲交代了幾句,來人便把那侍衛帶了出去。
蘇岑筠和魏子楓是在日落時分,趕著上野城門關閉之前出了城。馬車慢慢悠悠地行進著,夜幕將落日的余暉慢慢擠出了地平線,卻在半空中撕開了許許多多的小口子,撒出了點點的星光。魏子楓躺在軟榻上,蘇岑筠坐在他身旁,嘰嘰喳喳地和他天南海北地聊著,就像回到了小時候,她在說,他便看著她笑。
自從相遇以來,他們的相處都帶著一絲刻意的疏離,讓他心里像扎了根針一樣,隱隱作痛。
這久違的溫馨如此難得,讓他忍不住期盼馬車再走得慢一點,最好是沒有永遠沒有盡頭,只剩他和蘇岑筠相依相伴,浪跡天涯。
可是現實總是不盡如人意,再長的路也有走到盡頭的時候。
“吁~~”,趕馬車的玄門弟子勒韁停車,掀開簾子道,“公子,要進城了。”
蘇岑筠“哎”了一聲,起身去扶魏子楓。魏子楓傷本來就不重,解了毒后又休息了半日,身體已無大礙,但他仍乖乖地任蘇岑筠將他扶下馬車。
蘇岑筠正發愁如今他這般狀況如何施展輕功進城,魏子楓已往城門處走去。蘇岑筠只好跟上,只見魏子楓先是學了幾聲蛙鳴,又在城門上輕輕扣了三下,片刻之后,城門便開了一個細小的縫隙。
蘇岑筠吃驚不已,沒想到魏子楓進出京城竟如此容易。
魏子楓要送蘇岑筠進宮,可她堅持自己回去。
她本是擔心魏子楓的傷勢,不想讓他再奔波,可魏子楓卻想得更多。如今深更半夜,若是二人一起被發現,確實于蘇岑筠名聲有損,便只好作罷。
兩人一進城便分開了,蘇岑筠來到先前便安排好的客棧,將易容洗掉,換了身宮女的衣服,才往皇宮而去。
若是穿著這身衣服被侍衛發現,不過是公主貪玩而已。若是那副易容的模樣被發現,恐怕會被當成刺客小命不保了。
她翻進宮墻,照著昨晚的路線往回走,奈何昨晚夜太黑,她又只顧得緊張了,已經把路忘得差不多了。
她一邊找著路一邊躲避巡查侍衛,好不容易看著周圍的環境漸漸熟悉,前面左轉便是皇后寢宮了。
她不由松了口氣,正想加快腳步,卻見聽得又有侍衛巡邏的腳步聲從旁邊的夾道越走越近。
她一驚,閃身往旁邊躲去,四周卻沒有可以遮蔽的地方。正急切之中,身后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將人拖進了身后的一間宮殿中。
蘇岑筠怔了一下,隨后便乖乖跟著身后的人避進了殿中。
等巡邏侍衛的走遠,捂在她嘴上的手才松開。蘇岑筠趕緊喘了幾大口氣,正想著章公公這下手怎么沒個輕重,身后的人已經先開了口。
“你這小姑娘膽子還挺大嘛。”
不是章公公!蘇岑筠冷汗刷地一下從后背冒出,手下意識地探向頭上的簪子——這是她身上唯一可以作為武器的東西。
“哎哎哎,你要做什么?”見蘇岑筠握著簪子轉過身來,那人一邊往后退,嘴里一邊嘀咕道,“
小姑娘可不要這么沖動,我剛剛還幫了你,可不能恩將仇報啊。”
那人生生退到了墻邊,無路可退才停了下來。蘇岑筠這才看清了他的長相,竟是個瘦瘦小小的老頭子。頭發胡子都是白的,一雙眼睛卻亮晶晶的,單只露出這雙眼睛,怕是會有人將他認作稚幼的孩童。
這雙眼睛和他的表現讓蘇岑筠放松了幾分警惕,但握在手中的簪子卻不敢有半點放松。她不動聲色地往殿門口悄悄挪了挪,做好了情況不對隨時逃跑的準備,壓低聲音問道,“你是誰?”
那人靠著墻,笑嘻嘻道,“小姑娘,你我同道中人,萍水相逢,就別問姓名了好吧?”
同道中人?蘇岑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見他一身灰色短打,放到田間地頭,和一般的種田翁無甚區別,和如今一身宮女裝扮的她,哪一點像是同道中人。
“少跟我東拉西扯,這里是皇宮禁地,你是怎么進來的?有什么目的?”
“咦?”那人一副“難道我搞錯了”的表情,疑惑地看著蘇岑筠,“你不是來偷丹磯子的嗎?”
丹磯子?這不是顧少延一直在找來給茹歌做藥引的東西嗎?
她正要脫口而出問這丹磯子在哪里,忽然念頭一轉,改了口。
“這丹磯子是什么東西啊?我偷它還不如偷些金銀珠寶值錢呢?”
“哎呀,你這小姑娘!”老頭在自己大腿上連拍了好幾下,“那丹磯子可是難得的寶貝,豈是那些阿堵物可以比擬的,你莫要再亂說話玷污了寶物了。”
“可我在宮中那么久,都不曾聽說過什么丹磯子,你是不是搞錯了?”
“絕對不會錯,這消息可是我從……”老頭說到這,忽然住了口,“等等,你是說,你是這宮里的人?”
蘇岑筠差點沒一個白眼翻到天上去,這老頭也太有意思了,難不成在他眼里,這皇宮是菜園子,外面的人想進就進嗎?
額……不過,她好像確實是剛從外面偷偷溜進來的。
“大爺,您這半天沒看出我穿的是宮女的衣服嗎?”
“我哪兒顧得上看宮里的女人穿什么樣的衣服。這樣吧,既然你是宮里的人,那就幫我一起偷丹磯子吧。”
此話正中蘇岑筠下懷,但這老頭見人第一面就提這種要求,若不是腦回路清奇,便是有詐。
于是她不急著答應,而是反問道,“我憑什么幫你啊?你都說了,那丹磯子是寶物,偷宮中的寶物可是要殺頭的!”
那老頭胡子一撅,笑得更是得意了,“你們宮里,這大半夜你一個宮女偷偷摸摸的,定是去會情郎。這種事在宮里也是要殺頭的,你不幫我,我就給你嚷出去。”
他手成掌做刀狀從自己脖頸前虛晃劃下,“到時候你那情郎也要跟著被咔嚓。”
蘇岑筠差點沒被他的樣子逗笑,心里確定了這老頭是個沒腦子的,當下做了決定。
她低頭垂目,裝作一副難以抉擇的模樣,半晌抬起頭來,松開咬著下唇的貝齒,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那老頭登時一樂,也不懼她手中簪子,湊上前來問她,“我們以后就是同伙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你又叫什么名字?”
“老朽的名字太久不用,自己都忘記了,江湖上大家都叫我烏道子,你叫我老烏就行。”
蘇岑筠眼珠子一轉,“你可以叫我小妍。”
兩人互通了一番假姓名,便結成了盟友,蘇岑筠站得有些累了,拉老烏在地上坐下,開始套他的話,“你讓我幫你偷東西,可是這丹磯子到底在哪里呢?”
“老朽今夜潛進皇宮,剛翻完眼下這個殿,就碰到你了。咱們兩個分分工,一人往西,一人往東,挨個宮殿翻找,誰先找到便回這里來等著,辰時又聚在這里碰頭。”
“老烏,”蘇岑筠掀起眼皮看他,神情滿是無奈,“你真當這皇宮是你家菜園子了?”
他們如今所躲藏的這個殿,是宮中皇子皇女讀書習字的地方。今上本就只得蘇岑墨兄妹二人,還自年幼時就流落在外,這宮殿便閑置下來,無人看管了。
蘇岑筠不禁感嘆這老頭運氣好,第一個下手的地方選在了這里,要不然早被抓了起來,沒準還會因為他搞得宮中大亂,自己也會遭連累被發現。
她嘆了口氣,拍了拍老烏的肩膀,“找這寶物得智取,不能強奪。這樣吧,你好好跟我說說,你是如何得知這丹磯子在皇宮的?”
“這個不能告訴你。我先問你,這宮里的娘娘是不是要過壽辰了?”
“是又如何?”父皇給母后過生辰,本是朝野兼知的事,這又與那丹磯子有何干系?
“那就對了。這寶貝就是皇帝給他媳婦尋來賀生辰的。你說當皇帝就是好啊,擱旁人那里是用來救命的東西,到了他那里,就為了給媳婦駐顏美容。這駐顏美容多簡單啊,老烏得空給配幾副方子,保管讓那娘娘年輕十歲……”
說著說著,他自己意識到扯得太遠了,趕緊拉了回來,“盯著這寶貝的人太多,皇帝施了一路障眼法,倒了好幾趟手才把它送進了宮,眼下絕對在這宮中。”
蘇岑筠這邊卻放下心來,既然這丹磯子是父皇給母后的生辰賀禮,那自己總能見到。憑著皇后對她的寵愛,到時候能伸手要來也說不一定。
她當即打發這老烏道,“既然如此,我們還是從長計議的好。現如今離皇后生辰還有兩天,我這兩日在宮中打聽這丹磯子的存放之處,到時候你再來取,豈不是更穩妥。”
老烏捻了捻胡子,點頭道,“你說得也有道理,那老朽就先走了。”
他說完,身形一閃,轉眼便沒了人影。蘇岑筠正詫異,只見他又閃回了眼前。
“差點忘了,你打探到消息了,就差人到城西的宋家藥鋪找我。”
說完轉眼又沒了人影。
蘇岑筠呆怔了片刻,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躡手躡腳走到殿門邊向外張望了半晌,才輕輕推開門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