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的晚上燈火通明，像是在白天一樣，特別是世貿(mào)大廈前的廣場上，被周圍的彩色燈箱大屏幕包圍著，讓人眩暈，而此時已經(jīng)不冒水的噴泉池邊的石階上坐著一個人，一條腿彎著踩著臺階膝蓋頂著下巴，另一條掛在臺階下，身子算是縮成一團，周圍散落著的都是他扔掉的煙頭，有的還冒著煙，這是一個小伙子，卻憔悴的像是住在橋洞里的流浪人，怎么能不像呢，那一頭蓋過耳朵的頭發(fā)，因為幾天沒有洗已經(jīng)開始自動打結發(fā)硬，散發(fā)著腦油味，幾天沒有打理的臉也已經(jīng)胡子拉碴，整個人顯得邋遢，最主要的還是他的眼睛，里面顯得空洞，像是被妖魔鬼怪吸了精氣。

他拿著香煙不斷的往嘴里送，像他這樣的人，像是一種沒有未來沒有希望的人，大城市里已經(jīng)見怪不怪，也不會有人去在意這個角落有這樣一個人，就算是看到了，也會捂著鼻子躲得遠遠的。

正要打算再次對著他的衣著評論一番的時候，他狠狠的扔掉了煙頭跑向了一對男女。

“為什么，為什么”他抓著女人的手腕，憤怒的喊到。

女人先是一驚，看清了來人的臉后鎮(zhèn)定了下來，她先是甩掉了抓著自己的手，又阻止了想要動手的同伴。

女人年齡不大，濃妝艷抹也蓋住了原來的模樣，應該是個面容俊俏的人，一頭烏黑的長發(fā)盤在一起散發(fā)著淡淡的清香，白色的體恤和緊身的牛仔褲顯得前凸后翹，誘人的身材算是都擺在了人的眼前。

“什么為什么，你說為什么，你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你要和我走在一起，你感覺搭配嘛”女人的嘴就像一把刀子，句句咄咄逼人，傷人的心

“當時來的時候，一起說好了的”

“是啊，所以我給過你機會了，是你不珍惜，不要再糾結這些了，有意思嗎”

“我可以…”

“你可以什么啊你可以，你是不是想說你有多努力，你那叫努力嘛，天天騎著車子大街小巷的給人家送外賣，剛開始這樣可以，你都送幾年了，打算干一輩子吧，你干吧，我是不可能陪你的，你看看你那房子，租在爛巷子里面，白天的屋子要是不開燈和晚上有什么區(qū)別，那院子里陰冷潮濕，還有一股子霉味，你都住了幾年了，你看看你現(xiàn)在這樣，你才多大啊，人就像是他媽的地下道里鉆出來的一樣，你要是個男人，就別跟我在這咬文嚼字，去干一番事業(yè)，活出個人樣來，對，我忘記了，像你這樣的人也就是一廢人，行了行了，你也別天天找我了，找我只會傷你的自尊”

女人很鄙視的看了一眼這突然打擾自己的人，拿著手上小巧的挎肩包掛在了右肩上，做出了想要離開的舉動，來人應該是不甘心，挪了幾步就擋住了去路。

“張一你別得寸進尺啊，對，我忘了你叫張一二，連名字都這么隨性，真是個笑話，你今天擋住了我，明天呢？后天呢？你做這些還有什么意義。”

“小子，別逼我動手啊，我可是練散打的”女人的同伴像是忍了又忍，很有力道的說出這番話。

張一握緊的拳頭緩慢的松開了，像是釋然了，又像是要放棄了一切，表情里有著說不完的憂傷。

“辛芮，你等著，你等著”張一歇斯底里的對著離開的辛芮喊著“你會后悔的”

這個叫辛芮的女人沒有回頭，只是停了一下腳步，快速的和同伴走進了人群中，這是最讓張一傷心的，她竟然沒有一絲的留戀，像是對待陌生人一樣。

張一拖著沒有力氣的身體緩慢的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走去，像一個行尸走肉似的。腦子里全是辛芮指責自己的話

“張一，你能不能換一換工作，找個有前途的工作好不好”

“張一能不能換個好一點的地方住啊，再這樣住下去人能瘋啊”

“張一你爭點氣行不行，你天天喝成這樣誰受得了”

“張一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帶著我來這里是干什么，這樣的日子還不如回家算了，你看你，活成了什么樣子”

張一點了一根煙，剛想要送進嘴里，就憤怒的扔在了地上，發(fā)瘋似的亂舞著雙臂，一邊轉著身子一邊大叫著，直到自己的腳踢在了路邊的路牙石上，才抱著腳坐在地上停止了自己發(fā)瘋的舉動。

“我他媽的沒有你還活不成了。”

張一站起了身子，用手捋了捋頭發(fā)，拍拍屁股走向了辛芮說的那個爛巷子。

“老板，來碗面，老樣子不要牛肉，再給我?guī)装晁猓认拢o我加十塊肉，媽的，我省著干嘛啊”

張一找了個靠著門的空位子做了下來，拿著手機劃來劃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劃什么，眼睛盯著門外，像是在想什么。

“小子，四五年了，頭一次聽你說面里放肉，這一放還放十塊錢的，怎么了，發(fā)財了啊。”

“我要是發(fā)財了，能要十塊錢肉嘛，最起碼要二十，不對，三十快錢的肉啊”

“瞧你那點出息，你小子這幾年吃我的蒜都夠一麻袋子了，要是發(fā)財了也把那些蒜瓣錢給結了”

張一笑了一下算是回應了面館的老板，笑的很難看，老板也知道張一最近心情不太好，也沒在說話就去忙自己的了。

面館門口是一條長巷子，窄的兩邊的商鋪都要擠成了門口對著門口，要是不知道的人開著汽車進了里頭，定是能堵在中間，走也不是退也不是，外面堵著的人會把司機罵的像坐在熱鍋上的螞蟻，臉紅脖子粗的，要是司機再回兩句嘴，一定會吵成一片，這個巷子好像就沒安靜過，因為兩邊都是飯店，路上到處都是油漬，雖然平時也有環(huán)衛(wèi)工人打掃，可是這沾在地上不好處理的油漬，懶得有人去管，這條長巷子顯得污濁不堪，來來去去的人大多都像張一的打扮，就像辛芮說的那樣，邋遢的一群流浪人，西裝革履的人大多不會來到這里，要是誰找到了體面的工作，很快就會搬離這里，像是沒有來過一樣。可是要是出了這條巷子又是一個景象，繁華的都市，干凈的地面，路兩旁的花草也打理的整齊劃一，還有來來往往忙著奔波的人也穿著華麗體面，和這巷子像是分開的兩個世界，張一曾經(jīng)說過這巷子對于他這樣的外來打工者再適合不過了，躲在里面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