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崢從醫箱里拿出脈枕,又將絹帕蓋在柳寒煙手腕上,“夫人別緊張,盡量保持呼吸的平穩。”
柳寒煙尷尬的點點頭,她又沒病,萬一被戳穿怎么辦,能不緊張嗎。
看著柳寒煙拘束的樣子,逄玄江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想把寧崢的注意力轉移到自己這邊,“麻煩寧兄了,若能有所好轉,逄某必重金酬謝。”
寧崢淺笑道:“逄公子客氣了,治病救人,乃醫家本分。”
過了片刻,寧崢收回手,目光落在柳寒煙臉上,寧崢沒來得及掩飾的質疑和不解,全被逄玄江捕捉到。
逄玄江連忙問:“寧兄,怎么樣。”
寧崢欲言又止,皺了皺眉頭,看向逄玄江,“逄公子,冒昧問一句,你和尊夫人成親多久了?”
逄玄江毫不猶豫的答道:“兩年。”
柳寒煙低下頭,心里打退堂鼓,總覺得寧崢已經開始懷疑他們了。
寧崢注意到柳寒煙的表情,誤把她心虛的表情當成了難過,“成親兩年,仍未生養,令尊和令堂也該著急了。”
逄玄江感同身受的點點頭,“是啊,寧兄若有藥方,盡管寫出來,錢不是問題。”
每一句話,逄玄江都說的十分自然,寧崢思量著,若是裝的,肯定是有備而來。
寧崢不再多問,勸慰似的說:“夫人還年輕,底子好,不用太擔心,等程大夫回來,讓他幫您開幾服藥,先調養一段時間。”
柳寒煙知道多說無益,頷首道:“謝謝。”
逄玄江突然捂著肚子站起來,彎著腰,臉上的表情很痛苦。
“誒,寧兄,我肚子不舒服,這里有西閣嗎?”
只是肚子疼而已,逄玄江一副快要斷氣的樣子,柳寒煙忍無可忍的想,這戲演的,好像有點過了......
還好寧崢沒發覺什么不對,太概是作為一個大夫應有的謹慎,忙扶住他的胳膊,“跟我來。”
逄玄江向柳寒煙使了個眼色,“夫人.....”
柳寒煙會意,連忙跟上去。
逄玄江貓著腰,扶著墻走進西閣,在隱蔽處站好,外面兩個人清晰的聽到他斷斷續續的呻吟聲。
寧崢充滿疑問的目光又落在柳寒煙身上。
柳寒煙讓他看的不自在,祈禱逄玄江快點滾出來。
寧崢一直覺得逄玄江的表現有些古怪,剛才借機把了下他手腕的脈像,并不虛弱,也沒有在他額頭上看到冷汗。
“逄夫人,逄公子經常有腹痛和腹瀉的癥狀嗎。”
柳寒煙低頭看著腳尖,“不曾。”
逄玄江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留她自己應付寧崢,柳寒煙不知如何是好。
只能想辦法把寧崢支開了......
“寧大夫,你能不能,幫我...”柳寒煙僵硬的笑著,硬著頭皮說:“幫我夫君拿點藥。”
病人求醫,寧崢作為醫者,沒有不幫的道理,“好。逄夫人在這等我。”
柳寒煙配合的點點頭,心里卻想,除非我傻了,才在這里等著。
等寧崢走開,柳寒煙馬上向西閣里低聲喊道:“你快出來,他走了。”
逄玄江立馬從西閣竄出來,握住柳寒煙的手腕:“快走。”
帶著柳寒煙向邱晉平找到的地窖入口跑過去,擔心寧崢回來發現他們不見了,逄玄江掀開地窖的蓋子,看也沒看一眼,就拉著柳寒煙踏進去。
沒料到一腳踩空了,逄玄江身形不穩,連帶著柳寒煙,兩人一起摔進了深不見底的地窖。
沒有盡頭的冷硬臺階,不知延伸到何處。
逄玄江和柳寒煙像滾雪球一樣,一階階掉下去。
五臟六腑翻江倒海般搖晃,有那么一瞬間,逄玄江感覺全身的血液凝固了。
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死定了。
渾身上下所有的皮膚都被石階撞得生疼,每一下都像撞墻一樣。
這次,柳寒煙跟逄玄江的看法非常一致。
令人絕望的是,他們根本停不下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到最后一級。
兩人還沒來得及松開五指交握的手,在無邊的黑暗漸漸抓得更緊,做為唯一的慰藉,仿佛這樣能減輕難捱的痛苦。
過了很久,就在柳寒煙難受的快要窒息,以為自己挺不過去時,他們終于落在了一塊平地上。
傷筋錯骨的感覺太強烈,讓兩個肉體凡胎以為自己還在臺階上翻滾。
他們趴在地上喘息,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使不出來,兩只手仍緊握在一起。
柳寒煙疼得流了滿臉的淚,委屈的說:“逄玄江,我遲早會被你害死。”
聽到彼此的呼吸,方知是劫后重生。
逄玄江在軍營中摸爬滾打多年,肯定比細皮嫩肉柳寒煙更耐摔。
聽到她的哭腔,逄玄江忍著疼痛動了動,側身躺著,把柳寒煙攬進懷中,抱向自己。
逄玄江閉上眼:“柳寒煙,那我們就死在一起吧。
柳寒煙沒有推開他的力氣,反而覺得在逄玄江懷里更舒服些:“誰要跟你一起,我怕往生橋會斷掉,忘川河會發大水。”
“那說明老子命硬,閻王爺不敢收我。”逄玄江喘了幾口粗氣,勉強勾起嘴角,“不錯啊,還有心思跟我鬧。”
兩人實在不想動彈,干脆你一嘴我一嘴的侃大山。
“逄玄江,你又沒來過,怎么知道這里那位程大夫?”
“鐵獅營有個軍師,姓慕容,你還記得嗎?”
柳寒煙有氣無力的點點頭。
“他家夫人就是在這里找人看好的,我聽慕容光提過一次,就記住了。至于這程大夫今日出門看診,我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不過就算他在,我也能找借口,讓別人來問診。拖延時間而已,不難辦到。只是那少掌柜親自出診,又點名讓程大夫開藥,別人自是不能再出診了。所以我才裝肚子痛。”
柳寒煙不得不佩服逄玄江隨機應變的能力,又問:“那這入口是如何發現的?這種隱蔽的地方,你一找就找到了,別說是算卦卜出來的。”
“就我一個副將,專門替我刺探情報,之前我派他來過,就為了找入口。”
柳寒煙覺得這副將真是個人才,“就算這家店鋪的伙計,想知道入口的確切位置,也很困難吧。”
“他的腦子長得跟別人不一樣,我是說真的,他看見護城河里的魚打架,就能聯想到某戶人家要去哪家提親了,你說神奇不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