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三門島回到公司，云棲重點觀察了公司的研發人員。

相對于普通人，他們確實有點怪，他們中的一些人很沉默，不善言談；其中的一些人有些怪異，舉止讓人有些不可理解。

云棲覺得南山牛說的很有道理，他們是把人類的正常感官、機體功能進行放大或者延伸的人，并且是在看不見障礙的極限道路中奮力拼搏的人。

如今，每到看到公司的研發人員，云棲都會感覺到歉疚，自己以前錯看他們。

云棲現在對公司的研發人員充滿了敬意，他現在能夠想象到他們或多或少的經歷過如同自己在百公里的黑夜里所經歷的場景，極度的勞累、困乏、焦灼、無力，但是必須堅持下去。

丁凡也對研發人員改進了態度，在響應研發人員的服務需求時速度更加快捷、態度更加溫和。云棲看到丁凡的樣子，不禁在想丁凡是不是想起自己曾經也是一名研發人員，雖然他那時對研發的理解還沒有那么深。

如果說從梧桐山的氣象萬千、東西沖的流程架構、南山的千萬臺階、百公里極限的艱難實施過程，這一切代表了云棲的職業生涯的現在，那么，研發則代表云棲職業平臺的未來。在這個時代的經濟體系中，研發是商業競爭的最高形態，而要在研發領域中保持優勢就是要靠這些研發人員。

云棲不禁想起了自己曾經所在的中型城市。那座城市也是工業城市，有許多精密制造的現代工廠，但是人們的思想觀念還達不到活力之城的研發高度。

在那座城市的許多工人眼中，明天是和今天一樣的；而在活力之城，很多人清楚的知道，明天是和今天不一樣的，人們在時刻準備迎接這個不一樣的明天，有些人甚至直接參與把這個不一樣的明天創造出來。

而這些創造不一樣的人就是研發人員！想到這里，云棲就心潮澎湃，心中波濤涌動！他的眼前又出現了在三門島渡海時看到的波濤，巨大的浪尖波谷此起彼伏，延綿不絕。

好幾天夜里，云棲都被夢驚醒，他看見更加巨大的浪尖波谷在涌動，自己的船在浪濤之間被拋來拋去，自己的頭發和衣服都被海水打濕了，船也被海水打濕了，不斷顛簸，不斷震顫，有時候甚至直接被巨浪打翻！

從黑夜里醒來，云棲一身冷汗，他定了定神，慢慢回想著那些翻滾的波浪。

公司的節奏依然緊張，激烈的競爭把公司的每一人都扯得緊繃繃的。

云棲和丁凡他們早已經適應了這種高強度的緊張，甚至可以說這也是推動所有人進步的一種方式。

公司也在組織各種會議和培訓，不斷提升干部和員工的各項素質，業績也在節節增長。

云棲本以為這樣的緊張節奏會一直持續下去，就像百公里的煎熬極限挑戰一樣，雖然艱苦，但是最終是有驚無險的順利完成，但是還是有事發生了。

審計部的同事在例行審計過程發現了商業賄賂的線索，有一些干部和骨干員工被列入嫌疑名單當中。

公司總部組織了商業賄賂審查組和督查組過來進一步核查，緊張的氣氛頓時籠罩著整個公司。

公司總部的商業賄賂審查組和督查組組織了全公司的干部和骨干員工進行了專題會議，強調了商業廉潔對于企業文化和行業形象的重要性，并且要求全體干部和主要骨干員工都簽署了商業廉潔承諾書。

在商業賄賂審查組的會議結束以后，督查組又把幾個年輕人留下單獨開會。在會上，督查組劈頭蓋臉的把這幾個年輕人批評了一頓，一個年輕人當場被批哭了。

事后，這場單獨的批評會迅速傳遍了整個公司，人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據云棲所知，這幾個年輕人還算性格開朗，做事積極，對于他們被猛烈批評也是一頭霧水。他悄悄的找到人力資源小叮當，向她詢問。

“他們幾個，人都不錯，做事也積極，”人力資源小叮當嘆息著說，“只是有些事情考慮不周，被人暗中投訴了。”

“考慮不周到被投訴可以理解，批評的這么狠有什么深意吧？”云棲繼續問。

“現在公司上下壓力都很大，又有人急于立功，嫌他們幾個力度不夠，拖后腿。”人力資源小叮當小心的說。

“啊？”云棲一下傻眼了。

“都是得罪人的事，吃力不討好，還不一定有結果呢。”人力資源小叮當聳了聳肩，“業績第一，沖鋒在先受賞識。”

“這次會議的基調不是反商業賄賂嗎？”云棲還是不理解。

“商業賄賂要反，業績更要抓，一點都不能松。”人力資源小叮當強調著，“每年都會鬧一陣子，業績業績業績！”說完，人力資源小叮當就走了。

“業績？有人急于立功？還是那幾個年輕人太松懈了？”云棲心里充滿了問號，他本來想找領導再問問，結果看到領導一臉憔悴的忙著，自己知趣地做自己的事了。

這件事還沒有結束，丁凡約云棲、人力資源小叮當一起到茶館坐坐。

丁凡也會約人力資源小叮當？云棲擔心丁凡也挨批了。

到了茶館坐好，云棲才知道是萬象綜合部一個老員工因為末位淘汰被辭退了，雖然公司補償了一大筆錢，但是那個老員工還是難以接受，大哭一場。

丁凡也覺得意外，他沒有想到他一向引以為傲的萬象綜合部也會如此無情？為此，他把人力資源小叮當叫上了，詢問詢問公司的政策考慮。

“末位淘汰，一定要淘汰嗎？”丁凡有些不解的問。

“公司實施末位淘汰也是有公司的考慮的，”人力資源小叮當耐心的解釋，“公司所在的行業競爭那么激烈，需要的都是這個行業最有能力、最有活力人，保持一定的人員流動，引進新鮮血液也是競爭的必然。”

這個丁凡能夠理解，但是他還是有些反對末位淘汰的形式，他進一步問：“末位淘汰一定要有嗎？如果所有人努力、積極、表現好，是不是就可以不要末位淘汰？”

“你說的只是理想中才會有的。”人力資源小叮當說：“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現實遠比我們想像的嚴酷。”

“客戶越來越挑剔，競爭對手越來越強大，公司的業績要求越來越高，”人力資源小叮當有力的強調說，“如果我們不用更強大、更有活力的人，你們就會看到公司一天一天的老化。”

“那我們怎么辦？”丁凡并沒有放棄，他說：“我們會不會在某一天因為公司害怕老化也被公司拋棄？”

“你們暫時不會。”人力資源小叮當安慰著說。

“現在不會是因為我們現在還年輕，”丁凡不客氣的說，“將來我們老了，干活的沖勁沒那么足了，你們就會。”

“我今天來不是和你吵架的。”人力資源小叮當也有點上火了，她說：“你也很清楚，我們這個行業是當今競爭最激烈的行業，一個環節的松軟會使整個公司松勁！再說，離開的人也不是對社會來說沒有價值，他們去了競爭沒有那么激烈的行業依然是人才，是骨干的人才！”

說完，她和丁凡兩個人都不說話，氣鼓鼓的。

云棲趕緊過來緩和氣氛，但是他覺得丁凡說的年齡也是一個問題。

他一邊緩和氣氛，一邊問人力資源小叮當：“丁凡這個問題是有道理的，我們年輕的時候可以好好干，等我們年齡大了，沒有那么強的活力了，這個時候需要有效的解決辦法。”

“很簡單，生理逆增長。”人力資源小叮當爽快的給出了答案。

“生理逆增長？”云棲和丁凡都是第一次聽說這個詞匯。

“就是年齡越大，活力越足，中老年也可以有激情，你看我們公司的領導哪個不是這樣？”人力資源小叮當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云棲和丁凡面面相覷，他們終于明白公司的道理和應對辦法了。

“如果說你們將來年齡真的大了，又有能力，又有激情，還能受得了委屈，你們就真的是塊大材料，沒有枉費公司培養你們一場。”人力資源小叮當最后說。

“這是做領導的極限挑戰。”人力資源小叮當最后總結說：“你們倆在公司接受了那么多培訓，看來還是菜鳥。”

云棲和丁凡才明白原來這才是公司的終極人才培養之道！看來公司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在公司領導們眼中根本不是事！

他們倆畢恭畢敬的把人力資源小叮當送回了家。

在工作忙碌的間隙，領導把云棲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領導雖然依然是一臉憔悴，神情卻還比較淡定。

領導向云棲詢問了對于公司最近許多事件的看法，最后說：“你們都經過了公司的大量培訓：基礎管理培訓、公司發展歷史培訓、企業文化培訓、流程培訓……使命愿景是牽引，價值觀是基礎。現在公司發生了許多事情，正好對你們是一次鍛煉，培養你們的慧眼，培養你們的定力，爭取早日成為公司的中流砥柱。”

從領導辦公室出來，云棲忽然想起了公司總部大領導充滿激情的話：永遠有順流、亂流、逆流，你們將會遭遇各種亂流和逆流，這是對你們自己考驗的時候！定得住，看得清，公司的未來是你們的！

道理是明白了，但是在實際的亂流中看得清、定得住，對于云棲和丁凡來說還是具體的挑戰。

中午吃飯的時候，一個同事挨著云棲一起吃午餐，兩人邊吃邊閑聊了一會。

那個同事突然壓低聲音說：“你們部門副領導不稱職。”

云棲詫異的看著這個同事，他不理解這個同事為什么會說出這樣的話。

“不是我一個人的看法，很多人都這么看。”那個同事絲毫不介意云棲詫異的眼神，繼續說：“你們正領導人不錯，大家都很認可他。”

“我們的領導不是我們來評價的，”云棲有點惱火了，嚴肅地說：“如果你對我們副領導有意見，乘著督查組還在，你可以找督查組直接反映。”

“這是群眾的意見，也不是我一個人的看法。”那位同事說完，就端著餐具移到旁邊的餐桌去了。

云棲已經無心吃飯了。

人力資源小叮當說的對：他們公司所在的行業算是競爭最激烈的行業，客戶越來越挑剔，競爭對手越來越強大，業績要求越來越高，但是內部還是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

領導們都在這樣的外患內憂下挑戰著自己的極限。雖然有些領導已經成功實現了生理逆增長，越活越有激情，但是這樣的局面可不是輕松可以應對的。

云棲不知道中午的話算不算亂流，他感覺自己也在勉力支持著。公司依然在猛力的要求業績，公司審計部的高壓，督查組突如其來的猛烈批評，再加上同事的暗中投訴、借題發揮的評價，云棲真的感覺很復雜。

領導期望年輕的后備干部們培養慧眼、培養定力，云棲感覺這些并不比百公里的夜行輕松。

緊張的工作絲毫沒有給云棲喘息的機會，丁凡又約云棲出去喝茶，說是海光燦爛最近比較郁悶，大家一塊給排解排解。

一向豪邁的海光燦爛也會郁悶？云棲覺得奇怪，但是這個忙必須要幫。

到了茶館，云棲看到快樂山歌、華強十三叔、驢王傳說都在。

原來在公司一片肅整的嚴肅氣氛時，山海論壇也是紛爭四起，連一向說話公道、個性豪邁的海光燦爛也挨了不少磚頭、受了不少大棒，心情很郁悶。

“創始老驢、帶隊頭驢、撒野驢、冒失驢、挑戰驢、事業驢、平臺驢、休閑驢、文藝驢……”云棲不解的問：“這些驢友的分類，不是分得很清楚嗎？為什么還會有這樣的事？”

“理論是理論，人心歸人心，現實狀況歸現實狀況。”驢王傳說嘆息地說。

“兩幫驢子在網上吵架，”華強十三叔說：“海光燦爛一向仗義，想勸個架，公正的說了幾句，結果被不明就里的當成馬甲，或者以為是暗中袒護其中一方，一頓磚頭、悶棍，傷的我們大俠不輕。”

海光燦爛一反平日的豁達、豪邁，自顧自的沉默的喝茶。

“這些驢子也太糊涂了吧？”云棲追問。

“兩幫人都在火頭上，”驢王傳說分析著，“誰參與進來就攻擊誰。”

“這也太不理性了。”云棲也有些生氣。

“還不光是海光燦爛，”華強十三叔說，“還有些創始老驢也挨了招，有些驢子說話太傷人，氣的那個創始老驢傷心了，直接退出論壇，自己搞自己的一攤了。”

“現在不管是什么撒野驢、冒失驢、挑戰驢，都有些不冷靜。”驢王傳說繼續嘆息著，“都不思前想后，不考慮這些老驢的感受，什么話都脫口而出，很傷人心。”

“這些傷人的驢子，也不考慮創始老驢曾經冒著生命危險探過多少路，曾經為論壇的活動費過多少心力，”華強十三叔說：“又是指責他們擺資歷，又是說他們沽名釣譽，唉！人心哪！”

“沽名釣譽的驢子也有，”驢王傳說正色的話，“但是這幾個創始老驢是真的坦坦蕩蕩的人！要是真會沽名釣譽的，也會籠絡人心，也不會被罵的這么慘。”

“現在，連快樂山歌這樣的頭驢也被牽連在內，”華強十三叔說，“說他們拉了一只小團隊，自娛自樂……”他看了快樂山歌一眼，又欲言又止。

快樂山歌也在沉默的喝茶，過了一會，他說：“我現在很敬佩站長，他確實是一個有理想的人。”

“但是呢，保不住新來的各種各樣的驢子們是怎么想？海光燦爛說的對，驢子們各式各樣，有的撒野、有的挑戰、有的冒失，我們這些人就不幸成為他們撒野、挑戰、冒失的對象。”

“上次球賽以后，我也想明白了，”快樂山歌說，“我就是這樣的命，就是自己賞識自己，自己給自己做老板的命，我也不在乎他們怎么說。”

“哎！快樂山歌，我們還是很喜歡你，很欣賞你的。”驢王傳說勸他。

“是呀！我也很感謝有你們一幫老朋友，理解、支持。”快樂山歌領情的說。

過了一會，快樂山歌突然激憤的說：“今天是喝茶，沒酒，要是有酒，非收拾收拾那幾個家伙不可！不僅僅是為了我自己，也為了海光燦爛。”

“這幫家伙，想撒野，老驢們還得給他們照顧著安全；想挑戰，老驢們還得給他們探好路；想冒失，老驢們還得給他們準備著救援！”快樂山歌越說越氣，胸膛都鼓鼓的。

“好了，好了，”驢王傳說趕緊溫和的勸他，“今天來喝茶，也是海光燦爛給定的，就是怕喝酒鬧事。”

“酒是好東西，消愁，但是大家需要的是冷靜。”驢王傳說繼續溫和的勸著快樂山歌。

過了好一會，快樂山歌才平靜下來，只是牙根依然時不時咬的緊緊的。

“問題是，你覺得他撒野，他自己覺得就是開心一下，沒有什么大不了；你覺得他冒失，他覺得自己其實和別人一樣，沒有做什么不同的事；你覺得他挑戰，他覺得挑戰你們就是天經地義的事。”華強十三叔說，“關鍵是自己的清醒認識。”

“固執己見，執迷不悟。”驢王傳說沉重地說。

“是明白人，遲早會明白的，要對人有信心嘛。”華強十三叔說。

“這個道理我懂，問題是有些人現在是糊涂的。”驢王傳說繼續沉重的說，“你看看老海，看看山歌。”

兩個人的狀態都不太好，幾個人都嘆息了一會。

“聽說快意走天涯真的走了？”驢王傳說打破了沉默。

“是的，遠走邊疆了。”華強十三叔回答。

“也好，走得遠遠的，散散心情。”驢王傳說答應著。

“這么熱情的驢子，是被人傷著了，寒心了。”華強十三叔說。

“聽說西城吹雪也被坑了？”驢王傳說又問了一句。

聽了這話，云棲和藍灣一帆都吃了一驚，緊張的看的華強十三叔。

“是，他現在都不跟驢友們接觸了。”華強十三叔說。

“為什么？”云棲問。

“西城吹雪本來是一個不問世事，隨性而走，隨意而寫的驢子。”華強十三叔說，“正因為這樣，很多驢子很喜歡他看寫的文章，寫出了大家的心境。”

“可惜他這一手好筆被人看上，好說歹說讓他幫人潤筆，說是公益，利人利群。他自己還猶豫著，那人又約著和他是好朋友的老驢做工作，就答應下來，結果忙乎了兩三個月，這事半途黃了，不了了之！”

“西城吹雪一時難過，就遠離驢友，新老朋友一概不理。”華強十三叔也嘆息起來。

“難怪有些老驢子抱怨他不太搭理老朋友了。”藍灣一帆說。

“他也是心里難過，不愿意給別人說起，還請大家多理解吧。”華強十三叔說。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藍灣一帆好奇的問。

“我的一個朋友正好就是勸他的老驢。”華強十三叔說，“我那個朋友也是很不錯的人。同時文化人，也有難言之隱。”

驢子們都陷入沉默了。

“今天，我很感謝大家！”海光燦爛終于說話了，“真的，我今天很感謝大家！”

“我原來以為自己一貫公正，也愛護驢子們，也算積累了點江湖聲望。”海光燦爛說，“沒想到一些人沒高沒低，一陣悶棍也把我打醒了。”

“在有些人眼里，是沒有我們理解的道義的。”海光燦爛說，“我目前也只能先退一退。”

驢子們紛紛表示理解。

“今天雖然沒有解決問題，但是我還是很感覺大家的好心。”海光燦爛繼續說：“這一頓悶棍也把我打傷了，把心打寒了，是你們大家給了我溫暖，給了我信心。”

“我相信快樂山歌的話：站長是個有理想的人，也相信華強十三叔的話：對人要有信心。”海光燦爛緩緩地說，“但是現在，我們先安生著吧。”

驢子們都點頭同意。

海光燦爛又對快樂山歌說：“你要另立門戶，我也能理解。你能力強，很多驢子很喜歡你，很愿意跟你出來，我們也支持你，只是你的理念層面還弱了一些。”

快樂山歌沒說話，點頭承認。

海光燦爛又指著云棲和藍灣一帆說：“他們倆雖然能力不如你，但是一直在大公司，價值觀比較穩，在理念層面你要多和他們倆聊聊。”

快樂山歌又咬牙點了點。

海光燦爛又關切的說：“山歌，你走到這一步不容易，只能進步，不能退步。”

快樂山歌再次認真點點頭。

海光燦爛說：“我們要有信心，亂云飛渡更是考驗定力的時候。今天，我要謝謝你們！有你們在，總有重新穩定的時候，我們等等看。”說完，海光燦爛向大家拱手，表示感謝。

驢子們紛紛回禮，然后告辭，各自散去。

公司依然在緊張中，經過商業賄賂審查組的細致審計，終于發現了商業賄賂的確切證據。兩名實際參與的個人也向審計組坦白了自己的錯誤，可是他們還是給公司的聲譽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損失。

這兩個人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明知故犯，本來是前途無量的人就這樣黯然消退了。同事們既感到驚訝，也為他們倆感到惋惜。

督查組依然在公司巡視，他們不管投訴本身是否有不合理的成分，先是一頓猛批，批對了就深挖思想根源，批錯了算是提醒警示。

有些同事不理解，離職了，人力資源部也沒有阻攔，他們知道這樣的人并不是公司需要的人才。

公司需要的是“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的能夠承受委屈的人，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在未來紛繁復雜的經營管理過程中看得清、扛得住！

云棲和丁凡都在暗自慶幸，幸虧人力資源小叮當提前給他們倆交了底，否則以兩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的脾氣，肯定頂牛，然后離開公司，另尋出路了。

他們也想起了快樂山歌，理解了他為什么只能自己賞識自己，自己給自己做老板了。稍微閑一點，他們倆就約快樂山歌喝茶，東扯西拉，順帶說點公司里的故事。

快樂山歌明白他們倆的意思，很領情。

在紛亂復雜之中，云棲和丁凡都在感受著領導說的慧眼。

有一天晚上，丁凡又約了云棲出去喝茶，兩個人找了一個獨立的小包間。

云棲發覺丁凡的神情不對勁，等著他說話。

“又封山了。”云棲說。

“又有冒失的驢友惹事了。”云棲以為是普通的一時興起的迷路救援事件。

“山難。”丁凡說著，眼圈就紅了，他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云棲也震驚了，他知道一條熱愛自然的生命沒有了，他咬著牙，難過的低下頭。

過了好一會，丁凡才繼續說：“海光燦爛在家里接到消息，當場就哭了。他以為他們這些老家伙不吭聲了，就安靜了，就太平了。”

“誰知道，還是出事了。”丁凡難過的說。

兩個人又是長久的沉默。

“難哪！你說他們吧，他們說你擺資歷，約束他們，說你沽名釣譽；不說他們吧，又出了這些事。”丁凡也想不出辦法，又難過又焦灼。

“現在怎么辦？”云棲也一籌末展。

“只能先善后。”丁凡說。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坐著，體味著茶的苦澀。他們知道，這一天還有更多的人也和他倆一樣在體味著艱澀的味道。

處理完山難的后事以后，華強十三叔、驢王傳說約了云棲和藍灣一帆喝茶。

幾個人的心情很悲痛，氣氛很沉悶，不知該從何說起。

有的創始老驢離開了，有的頭驢也離開了，海光燦爛那樣仗義執言的人也不吭聲了，又發生了山難。誰的心里都不好受。

“難道就這么缺識大體、有品格、性格穩定、情緒穩定的人嗎？”華強十三叔自言自語地說。

“不是缺這樣的人，而是這樣的人被打擊了，不吭聲了。”驢王傳說回答。

“他們其實過得也挺好的，山難畢竟只是極少數。”藍灣一帆低聲地說。

“確實，或許是我們自己多慮了。”華強十三叔說，“或許只是因為我們認識這些創始老驢、認識這些頭驢、認識這些仗義直言的人，或許只是因為我們認識，有感情。”

“大家過來，是因為喜歡這里的熱情奔放，向往這里的簡單純粹，”驢王傳說嘆息著說，“現在這些似乎不存在了。”

“存在還是存在的，”藍灣一帆說，“只是我們幾個感受不同了。”

“是他們標準在提高，照出了我們自己內心存在的污點，還是我們自己的標準不清，難以辨識出一些人的放縱？”華強十三叔反問。

“十三叔，你這是個哲學問題喲。”驢王傳說有點撓頭。

“是不是哲學問題，不敢說，但是現實問題就是這樣的。”華強十三叔并沒有放棄他的問題。

“其實，十三叔這個問題提的很好。”藍灣一帆說，“我雖然年輕，但是我也感覺到不論是創始老驢、還是頭驢，都有可以進一步提升的地方，驢友們的指責也不全是空穴來風。”

“那海光燦爛的事呢？”驢王傳說問。

“作為他個人，絕對是標準的好人。可是放到一地雞毛里，誰能輕易說得清楚，自己是清白。”藍灣一帆說。

大家都看著藍灣一帆。

“我自己這么說，并不代表我自己就很清楚，也不代表自己就很明白。”藍灣一帆繼續說，“其實，我現在也很難過。我只是覺得華強十三叔提了個好問題，順著他的思路走一回。”

“我覺得藍灣一帆說的有道理。”華強十三叔接過來說，“就像我們做生意，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人，有的客客氣氣，買賣公平合理；也有的貪小便宜，不讓些利，生意做不下去；還有的耍橫耍賴，胡攪蠻纏，生意做不下去，還造謠中傷。”

“難道遇到這樣的人，生意就不做了？”華強十三叔繼續說，“只要我的檔口還開著，這樣的人就會遇到。你不找他，他也想辦法找到你。”

大家又都看著華強十三叔。

“所以，我覺得藍灣一帆說的一地雞毛這個詞很好。”華強十三叔說，“現在就是一地雞毛，但是不會永遠一地雞毛。”

“如果我們大家異口同聲的支持海光燦爛，會不會就沒有這么一地雞毛？”驢王傳說問。

“我們可以這么做，但是畢竟大家都是有不同的想法，”華強十三叔說，“這些不同的想法不會因為我們的灌輸，他們就能接受的。他們也需要一個思考和觀察、確認的過程。”

“我覺得華強十三叔說的有一定的道理，”藍灣一帆說，“就怕沒那么簡單。”

“嗯，我說說自己的認識吧。”華強十三叔說，“我做生意，來來往往，接觸了很多人，包括很多很難纏的人，比如固執己見，聽不進去別人的意見的；拉幫結派，排除異己的；作風粗暴，出口傷人的；暴躁、自控能力差的；口蜜腹劍、包藏禍心的；挑唆沖突，借刀殺人的……”

“停一會，”藍灣一帆打斷了他，“你這前面一部分還感覺有點譜，后面的就有些嚇人了。”

“你們哪，在正規大公司，這樣的人少，”華強十三叔苦笑著說，“我們可是接觸各種人，什么樣的人都得會打交道。”

“被欲望控制、驅使的人是非常可怕的。”華強十三叔嚴肅地說。

“那你的檔口還在，你的生意做得還挺好？”驢王傳說反問。

“畢竟還是好人多，守規矩的人多，市場本身也有規范的管理。再說，我們吃的虧多，就長教訓了，懂得識別和防范了。”華強十三叔說。

“懂得識別和防范？”驢王傳說思考著。

“也就是說我們以前在論壇的日子過的太好了，”驢王傳說想了一會說，“我們抱著簡單和激情的想法進來，那時候人少，大家都還能守著這些準則。”

“后來人多了，也就雜了，”驢王傳說繼續說，“這些準則就淡了。”

“驢王這次說的不錯！我們早期就是過的太開心了。”華強十三叔承認，“我們自己也開心的過頭了，忘記了審視自己，也忘記審視別人。”

“你們什么意思？”云棲不解的問。

“我們都是生活在現實世界的，在現實世界里，我們都有足夠的生活閱歷，好人壞人都接觸過，”華強十三叔說，“在現實世界里，對于好人壞人，我們還是有識別和判斷過程。”

“但是，到了這么一個充滿激情的網絡世界，早期的驢子們又都充滿激情，大家一開心就忘了這些現實世界的教訓。”驢王傳說補充說。

“現在人多，各種想法的人都進來了，各種想法都有人支持，就會形成沖突。”華強十三叔說，“這就像早期曾經是單純的激情世界，由于人數的增加又回到了現實世界多樣的狀態。”

“那會怎么樣？”云棲繼續問。

“人多了，就會有各種各樣的人，有好人，也有壞人，有守規矩的人，也有不守規矩的人。”華強十三叔說，“對于這樣復雜的狀況，就要加強識別和防范。”

驢王傳說點點頭，藍灣一帆也在思索。

“也就是說：以前大家單純快樂的時光一去不復返？”云棲問。

這又是對于大家心頭的一擊。

從理性上講，這幾頭驢子已經慢慢明白論壇即將走向成熟的正軌，將會更加規范成熟，但是大家也明白：曾經熱烈的單純氣氛已經注定將不復存在。

論壇將來還會繼續發展壯大，吸引更多的驢友參與，會更加豐富多彩，但是對于單純、熱烈的簡單時光卻只能是那么短暫。

大家那么多的矛盾、痛苦其實都是針對這個單純、熱烈而短暫的時光的，在以后的更加壯大、成熟、豐富的階段里，將會有新的形式與之相適應。

這是多么讓人不舍的簡單、熱烈時光！

“這是對站長的極限挑戰。”藍灣一帆說。

“確實是。”華強十三叔說，“站長是個有理想的人，他會有辦法的。”

“估計他這段時間也不好受。”驢王傳說補充著。

“極限挑戰，都得靠自己。”藍灣一帆說，“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義不容辭。”

幾個驢子都點點頭。

“放心吧！站長肯定能過這一關。”驢王傳說寬慰著大家。

“過是肯定能過，”華強十三叔說，“關鍵是多久？代價有多大？”

“這些我們就使不上勁了，”驢王傳說跟著說，“藍灣一帆說的對：我們時刻準備著，義不容辭。”

驢子們點點頭。

經過今天的討論，大家的心總概算舒展了一些，后面還有一段難熬的時光。

大家也明白：這時候最難的是站長，大家都在為站長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