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早,吳悠在資本的驅使下,地鐵轉公交地跑到郊區倉庫去跟貨。老板美其名曰是對她能力的信任。
背負著這份沉甸甸的信任,吳悠在郊外的塵土飛揚中忙活了一上午,感覺臉上的粉底都厚了一層。
深受資本壓榨的她出于人道主義精神,拒絕了陳子未再三提出的來郊區接她的建議。這倉庫老板當初為了省錢,再走幾步就到隔壁市了,開車來回一趟都得三小時,還不算上堵車時間。
吳悠甚至都沒有透露倉庫地點和工作結束時間,就怕他有來自網絡上男生應盡義務的壓力。只約他在城里一個公交車站臺見,也節約雙方時間。
反正走幾步就是公交車站,就當自個兒郊游了。
這公交車還是專線,老久才等來一班,這大周末的人流量還挺多,吳悠繼承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坐了沒兩站就讓了座,扶著桿子隨著車廂一起搖擺。
約靠近市區,車上的人越多,擠擠挨挨就像一罐沙丁魚罐頭,吳悠很快便沒有空間搖擺,每一次剎車都是前胸貼后背。
夏季炎熱,令人心浮氣躁,摩擦間有好幾撥乘客罵罵咧咧的,公交車本是好意開了空調,但是同時導致窗戶緊閉,一大堆人擠在一個密閉空間中,太陽炙烤一下,味道可想而知。
吳悠正努力探頭呼吸著窗縫間灌入的新鮮空氣,突然感覺自己的屁股被人摸了一下。
吳悠瞬間僵硬,是誤會嗎?沒有人道歉,是正常的摩擦嗎?她能很清楚感覺到是一只手掌的形狀,不管是哪個方向的不小心都不可能啊......
難道真的是咸豬手?
平生第一次被騷擾的吳悠大腦當機了一兩秒,沒有作出及時反應。
身后的肇事者見她身材瘦弱,對剛才的試探又無反抗,以為她怕了,更加大膽,伸出手指,不輕不重捏了捏她光著的大腿,帶著分肆無忌憚。
吳悠像被粘膩的毒蛇咬了一口般,惡心又氣憤的快速轉身,使出最大的力氣將手中的手提包甩到身后那人臉上。今天出遠門工作,她的包里著實塞了不少東西,堪比一塊板磚,身后那人被砸的捂著臉倒退了半步。
“流氓!”
吳悠不擅長吵架,也不會罵人,此刻氣極了也只會站著怒目而視,把怒火憋在心頭,氣的自己呼呼喘氣。
那流氓顯然是個老手,一看這姑娘鬧起來,馬上惡人先告狀,“你這姑娘怎么回事,這車上人擠人的,胳膊碰到背的別人都沒說什么,就你金貴。那算我給你道個歉,行了吧?!?
車上眾人紛紛側目,議論紛紛。
“怎么還有這種不要臉的男人,真惡心。”
“這是真流氓還是誤會啊?”
“不像是流氓吧,看著挺老實也高高大大的小伙子,又不是找不著姑娘。”
“知人知面不知心,壞人又不能看看出來。”
“不會是這姑娘自作多情吧,現在好多女的啊都自戀的很,別人看她一眼都以為對她有意思。”
......
說什么的都有,但都是不明真相的路人,也沒人愿意卷入是非。
吳悠到底經歷過的事還少,一時間也沒有想到揚言報警,慫恿其他乘客的情緒,讓他們先幫忙把人按下。聽著別人的討論聲只覺得孤立無援,也更加氣憤,不知道是氣自己還是氣別人。
到底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懦弱性格,吳悠很沒有威懾力地又罵了一遍“臭流氓”,趁著車門打開時氣沖沖地跑下了車。
恰好也是她和陳子未約好的那個公交車站,她一抬眼便看到一輛熟悉的車停在路邊停車位。
吳悠一邊平復心情安慰自己,就當是被狗咬了一口,一邊向已經發現她的車走去。
但奈何道行終究不高,一上車陳子未就發現她表情不對,不是平時像隨時含著笑的模樣,而是帶著壓不住的怒火,還有一些低落。
陳子未:“怎么了。”
“沒事,”吳悠低著頭系安全帶,假裝自己很好,“有點累吧?!?
“你這可不像是被累到的,不能說嗎?”陳子未很清楚,累慘了的吳悠連眼神都是放空的,根本不是現在這副模樣。
吳悠系安全帶半天沒塞進去,更氣了,又不是她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有什么不能說的,于是一甩安全帶,嘟嘟嘟地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陳子未聽完詭異地沉默了一會,掏出手機,“你坐的是207路?”
吳悠:“嗯!”
陳子未調出手機導航,側過身子長手一伸幫吳悠系好安全帶,低沉的聲音帶著不同于平時的魅力,“坐好?!?
說完一踩油門,質量過硬的進口汽車瞬間加速,壓著超速的線追趕著一輛輛車。
吳悠抓著車扶手,一時間不知道他想干嘛。直到看到207路公交車的尾燈出現在視野中,才不敢置信的看著陳子未,“你...你別沖動啊!”
陳子未并沒有聽她的,也并不覺得自己是沖動,依然專注的望著路前方,腳下的油門更是沒有松絲毫。
看著他明顯想要做些什么的樣子,吳悠急了,拼命找補,“其實也沒有怎么樣,我也打回去罵回去了,我打的可重了,那個流氓的臉都腫了。”
車速終于有所下降,陳子未偏過頭看了她一眼,冰封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安慰道:“你別怕?!?
吳悠以為他和自己一樣選擇息事寧人,內心松了口氣的瞬間又有點失落。但她還沒來得及反思自己為何會失落,卻見陳子未打了右轉轉向燈,減速的同時車身轉向右邊的公交車專用道,猛一剎車,車子剛剛好擋住還未起步的公交車半個車頭。
吳悠還來不及驚訝或阻止,車子已經違反交通規則占了公交車專用道,這才發現原來他們追了兩站,陳子未是趁著207路靠站的時間攔住了它。
公交車司機被私家車如此囂張的擋了道,滿臉莫名其妙地按著喇叭。
陳子未快速的下車,抬起手示意司機稍安勿躁,快步從上客門上車,也沒有多余的客套,直接表明來意,“我找兩站前的那個流氓?!?
滿車乘客突遭攔車都是好奇的望著來人,聽到他要找的人,都是默契地看向一個方位。
之前吳悠罵那個流氓的時候,也是鬧出了不小動靜,大家一聽是找流氓的,當即便有人指給陳子未看。
要說這個流氓也是膽大,做這種下流事被揭破,居然能若無其事的繼續乘車,也不怕人報警,也不怕人搞他,可見過往有多囂張。
這時候終于開始害怕,一邊想往外跑,一邊繼續嘴硬,“誒誒誒,我告訴你們別亂指??!”
但是后車門老早關了,陳子未又堵在前車門,他逃無可逃。
陳子未也不聽他廢話,氣勢洶洶地走過去,一把揪住這人的胳膊和后領,那人還想掙扎,但是陳子未平時健身房不是白呆的,手掌跟鉗子一般硬,哪是他這種做多了猥瑣事的人能掙脫的。
吳悠趕在陳子未后面,來不及上車,聽著聲音直接跑到車尾,透過透明車門看到的便是武松打虎般的場景。
只見那英俊的武松見到她,張口說了三個字,“是他嗎?”
吳悠仿佛一瞬間會了讀唇術,拼命點點頭。
陳子未手下也不再留情,一把擰過那流氓的胳膊,邊喊到:“師傅,開下后門,,這就挪車。”
司機師傅忙不迭開了門,陳子未一腳蹬在那流氓后背,把他踹下了車,那人剛摔到地上就想跑,又被一腳踹回了地上,同時胳膊也再次被擰起。
陳子未把車鑰匙遞給吳悠,“去挪車?!?
吳悠接過車鑰匙就小跑著去了,一時間也忘了自己的車技如何的不堪,竟然順順當當將車停到了路邊,又屁顛顛地跑回來,“然后呢?”
“報警。”陳子未一直維持著制服犯人的姿勢,也分不得心。
吳悠掏出手機,又猶豫道:“警察會管嗎?”
陳子未:“人都抓到了,當然會管?!?
對哦。于是公民吳悠,人生第一次報了警。
警察來的很快,一看三人這架勢,簡單問兩句就都帶回了局里。
問話進行的很順利,主要是因為陳子未早就警告過那流氓,公交車上有監控做物證,有滿車的人做人證,由不得他狡辯。那流氓想想也是,索性坦白從寬,反正也不會有多大的判罰。
最后,警察也對陳子未說教了幾句,雖然抓住了流氓,為社會增加了一分和平,但是駕車攔阻公交車的行為太過莽撞,抓住人后也不該隨意毆打,不然要法律干嘛用。
陳子未都一一點頭認錯,和在公交車上的強勢判若兩人。
這么一折騰便到了傍晚,吳悠從派出所里出來時還有點不真實感,沒想到這個輕薄她的臭流氓真的被繩之于法,沒想到自己人生第一次來警局便是親手把人送進監獄,雖然收押不了幾天,但是也狠狠出了口惡氣。
想到這里,吳悠內心的慫又冒出頭來,“這人出來后會不會來找我們麻煩?”
說完又想了想,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電視里不都這么演的嗎,犯罪分子出來后糾集一幫人去復仇,陳子未雖然厲害,但是雙拳難敵四手啊......
陳子未停下腳步,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發,有理有據地安慰道:“不會的,這種專挑女孩子下手的垃圾,本身就是欺軟怕硬,把他打怕了他就再也沒膽了?!?
吳悠聽完,安心地把心放回肚子里。
過了一會又忍不住說出自己內心的想法,“我以為你聽我說完,會跟我一起罵那個流氓,讓我下次注意安全,然后安慰安慰我。沒想到你會去追那輛公交車,找到了那個流氓還把他送進了警局。”
吳悠越說越激動,到最后簡直像在描述什么英雄事跡。
不過這就是她的英雄的事跡。
陳子未卻沒有她那么激動,反而吐出在胸口憋了半天的氣,“你沒有做錯什么,光安慰你也改變不了什么。錯的是那個男的,壞人才該付出應有的代價......我應該去接你的......”
抓到人后,他更多的是內疚。犯罪已經實施,傷害已經造成,這次后果不嚴重是吳悠自己警覺樂觀,而他做的都是馬后炮。如果他堅持去倉庫接她,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
即使知道再怎么保護,這個社會上總是有壞人存在,錯的不是他們這些受害者而是這些渣滓,但是他的內心還是會自責是他沒有照顧好吳悠。
聽著他低落的語氣,吳悠窩心的同時也有些心疼,握住他一直捏拳垂在一側的手,慢慢讓他松開,“你也知道錯的是那個流氓,何必把火撒在自己身上。”
“今天的你,真的很帥。”
這次吳悠沒有害羞地閃躲眼神,而視直視著他,說出內心最真實的夸獎,希望他能全部收到。
陳子未看著她,終于明白了什么叫“捧在手里怕摔著,含在嘴里怕化了”,又揉了一把她柔軟的頭發,才終于笑了,還紅了耳朵尖。
“走吧,我們要遲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