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體檢風波(下)
- 插曲人生
- 大唐村姑
- 3257字
- 2019-03-27 15:11:13
幾天后,江毅去醫院取了江澄的化驗報告,果然不出所料,江澄和江毅一樣,這個病都沒能在小時候治愈。
江毅面臨高考,江澄兩年后也要面臨高考,再往長遠講,兩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家庭,然而,江宏海夫婦對這類病并不了解,這類病對兩個孩子的影響也不清楚。
蓋房子的事進行地如火如荼。
白天江宏海夫婦和匠人們一起在新房里面干活,一會兒搬磚,一會兒和水泥,一會兒又給匠人們燒茶水做吃食,忙起來就沒有精力顧別的事。天黑了,經過一整天的忙碌,匠人們都各自回家了,新房下面也安靜下來,悲傷再次襲來,江宏海夫婦所有的情緒都關系著一雙兒女。
收音機里一個聲音侃侃而談,鏗鏘有力。這是市里某民營醫院教授的講座,這個講座每晚都會詳細講解江澄和江毅得的這一類病。
熱線電話開通,時不時有人打進去咨詢,聽聲音,大部分也都是農民。江宏海夫婦一同坐在新房后院臨時搭建的棚子里,認真聽著收音機里的講解。
“要不咱也打個電話問問,看咱娃的情況,人家醫院能不能治好?”江澄媽小聲對江宏海說,
“好吧,我這兩天也一直想著打個電話問問人家呢,電話號碼我都記下來了。”江宏海回答道,他深吸了一口煙,又把煙灰撣進一個空杏仁露罐子里。
夜深人靜,江澄媽回了暫住屋,簡單手收拾了一下屋子,就關好前后門上了炕,翻來覆去卻怎么也睡不著;棚子里的江宏海聽完了收音機里的講座,抬起雙手搓了搓臉,又把胳膊肘抵在大腿上,身體前傾,雙手撐著臉,看著棚子角落里紅色的電話機發呆。
估摸著前幾天的化驗結果應該出來了,周六下午一放學,江澄就趕緊收拾了書包,著急回家。
到了家,正值晚飯時間,江宏海夫婦正在準備晚飯,江澄看見爸爸媽媽看自己的眼神,意識到化驗結果肯定不盡如人意。
“爸,醫院的檢查結果應該出來了吧?”江澄問江宏海,
看著女兒的一雙眼睛,江宏海又一次心痛。他多少次自問,自己并沒有做什么虧心事,但是上天卻要這樣懲罰自己,讓自己的一雙兒女遭受這無妄之災。他們兩個畢竟還是孩子,得了這樣的病,能不能治得好還不知道,以后的人生道路平添許多坎坷。想到這里,江宏海難過極了,但是絕不能讓孩子看見自己的脆弱,他咽下一口唾沫,心情似乎平靜了些。
“恩,結果出來了,你和你哥一樣。”江宏海溫柔地對女兒說,
江澄早就有心里準備,但是聽了江宏海的回答,仍然有些難以接受,她盯著江宏海,一時不知道說什么。
江澄媽在灶前,聽著父女兩人的對話,眉頭緊鎖,手上的笤帚有一下沒一下地掃著灶前地面上散落的柴草。
“你別害怕,爸已經找到好醫院了,市里的一家醫院專門看這種病,過幾天就帶你去。”江宏海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好讓孩子不那么擔心。
回到學校,江澄還是像往常一樣學習,但是自從知道自己得病之后,江澄總覺得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樣,加上最近江宏海對自己多了些溫柔,江澄一時間覺得生病未必是件壞事。
過了一個星期,江宏海帶著江澄去市里看病了。
這是江澄第一次走出縣城,倒了好幾趟車,終于到了這家專科醫院。
醫院什么時候都是人滿為患,江澄和江宏海一大早趕到市里,又排了很長時間的隊,終于見到了收音機里的客座教授。
“教授,您好!我在家一直聽您的講座!”
江宏海滿臉堆笑,對教授十分禮貌,他想用自己的謙卑給教授一個好的印象,生怕哪里做的不好影響教授對孩子的診斷。
看到江宏海,教授點點頭,也沒多說話,干瘦的臉上閃過一絲微笑,但很快就消失了,眼光落在江澄身上。
江澄第一次到市里的醫院,醫院里的工作人員雖然都穿著白大褂,但掩蓋不了城里人的氣質。她自知是土里土氣的農村人,教授不問,她也不說話,眼睛看著教授,只在臉上掛著招牌式單純的微笑。
教授先是把脈,接著示意江澄張開嘴要看舌苔,又低頭看看江宏海拿來的化驗單,
“最早什么時候發現孩子得病的?”教授問江宏海,
“哎呀,這時間長了,快十年了吧,
那會兒村里給娃們體檢發現了,還喝了好長時間中藥,這些年我看娃都好好的,好沒好也沒再檢查!”江宏海趕緊答到,
“這個病不影響正常生活,所以好多人都忽視了,
沒關系,我給你孩子開些藥,今天先打針,打完針再帶些中藥回去喝!”教授邊說,便拿起處方箋,
“教授,那你看娃這個病能治好不?我聽說這類病有的會傳染,娃這個情況嚴重不?”江宏海把最近從收音機里聽到的疑問都說出來問教授,
“你孩子這個不嚴重,傳染幾率很小,幾乎不傳染,
按我的方子來,這里好多人都是這個病,打了針,按時喝藥,恢復的可能性很大!”教授邊說,邊拿起筆在處方箋上寫了起來,
“你說的對!娃吃飯什么的都是和大人一起,我就好著,沒有被傳染!
那你看娃要吃多長時間的藥?”江宏海恭敬的問著教授,雙手緊緊抱起夾在兩腿中間,一雙大腳在地上放成內八字,連腳趾都在人造革皮鞋里用力摳著,眼睛觀察著教授臉部的表情變化,顯然有些拘束,
“先開三個療程的。”教授并不看江宏海,繼續低頭寫著,處方箋上的字龍飛鳳舞。
“生病都這么久了,治療時間肯定也長些!先按我開的方子吃藥,好不好?”說著教授將處方撕下,遞給江宏海。
江宏海還想問什么來著,看著眼前的處方單,站起來對教授連聲道謝之后,就帶著江澄去打針。
江澄先被安排去一個房間里扎針,扎針的護士溫柔可人,她用一口標準的普通話問江澄多大,又問江澄上幾年級。江澄還沒回答完畢,針已經在手背上扎好,護士又從口袋里拿出膠帶,把針固定在江澄的手背上。
扎針時,江澄沒有感到多少痛感,只是醫院里陰冷,冰冷的液體順著血管流進江澄全身。江澄凍的有些發抖,這時,護士又拿來了一只裝滿熱水的點滴瓶,把江澄的點滴管在熱水瓶上纏了幾圈,很快,江澄覺著溫暖起來。
病房里已經滿員,江澄坐在醫院的過道里打著點滴,江宏海坐在江澄旁邊的位子上,手里拿著座位上放著的醫療方面的小報紙。
江澄看著過道里來來往往的人,又看看扎在手背上的針。這是她記事以來第一次打點滴,藥瓶里液體一滴滴流進血管,沒有想象中的可怕。她想起小時候每每打疫苗時,自己都是一個人去村里衛生所,看著大夫把針扎進自己的胳膊里,從來也不哭不鬧。別人都夸她勇敢,不怕打針也成為她引以為自豪的一件事。
想到這里,江澄有點莫名興奮,她突然對扎在手背上的針產生興趣,一只手摸上針上的膠帶,試圖揭開看膠帶粘的是否牢固。
“不要動!”
坐在旁邊的江宏海立即嚴厲呵斥,江澄趕緊把手放下,對江宏海調皮一笑。江宏海特意帶著江澄來市里看病,讓江澄幸福感倍增。
吊瓶打了三個多小時,終于打完了,下午也已經過去了一半。
市里沒有容身之地,得趕在天黑之前回家,要不就趕不上回家的車了。
江宏海急匆匆地拿了中藥,就著急忙慌的帶著江澄回家。
他很少來市里,且沒有方向感,來時的路線都是從廣播里聽來的。到了公交站,江宏海反復幾次看站牌名字,確定是在這里等車,又把坐公交需要的零錢攥在手里,就等車來。
又過了十幾分鐘,車來了,里面的人滿滿當當。
江宏海拉著江澄擠進車廂,剛一上車,車門就“啪”地一聲在身后關上了,車上的喇叭復讀機似的重復著“上車的乘客請自覺往車廂里面走,謝謝……”,車里擁擠不堪,江宏海和江澄被夾在車廂靠前的位置,動彈不得。
公交車走走停停,只有上車的,沒有下車的。馬路嘈雜,各種車輛鳴笛聲此起彼伏,公交車上自動報站的廣播時而清楚,時而模糊。江宏海伸著耳朵聽著報站的聲音,生怕坐過站。
“啊,到站了!”
江宏海突然喊了一聲,趕緊示意江澄下車,兩個人往后門挪動。但車里的人實在太多了,還沒等他們擠到后門,車門就關上了。
“日他娘的!”江宏海手足無措,慌亂中罵了一句,身邊幾個同車的乘客斜眼掃了一眼江宏海,
“爸,別罵人……”江澄用埋怨的眼神看著江宏海,
“哦,哦。”江宏海沖江澄抱歉的笑了一下,
“咱站門口,下一站就下!”江宏海恢復平靜,對女兒說。
車到了下一站,江宏海和江澄趕緊跳下車。看看周圍都是陌生的環境,江宏海不知道該往哪兒走。
兩個人在原地徘徊了一會兒,同時看到路邊一個穿制服的中年人。
“澄,你去問問那個人,回縣城的車站怎么走,
還有,問問東南西北是哪個方向,爸在這兒看著,你去問!”
江澄有點不好意思和陌生人說話,扭捏了幾秒鐘,但還是鼓起勇氣用生澀的普通話問了路,沒想到被問的人用一口地道方言回答了她。
又輾轉了幾趟車,已經過了晚上八點,兩個人終于回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