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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似水光陰(四)

  • 水佩云裳
  • 布衣蔬良
  • 2135字
  • 2019-03-14 10:28:03

轉眼到了三月,水家村眾人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來開春第一場雨。這場雨下的聲勢驚人,猶如天河崩潰,傾倒了一整個日夜。夜里炸雷打了一個又一個,轟隆隆聲不斷,仿佛天神的怒吼要撕碎人的心靈,嚇哭了多少睡夢中的孩子。

翌日,雨過天開,朝陽萬里。

水二家村度過一個驚心動魄的夜晚,褪去熬了一冬的灰頭土臉,煥發出新的氣象。人人臉上喜氣洋洋,連村路上跑的雞啊狗啊的都格外的有精氣神。

在這場春雨的滋潤下,萬物開始復蘇。田野里的草尖悄悄冒了個頭,山腳下的桑柳吐出了嫩嫩的新芽,燕子在晴空下追逐鳴唱,魚鰍在泥塘里盡情撒歡。一切都那么的喜人,伴著悠悠的春風,陶醉了水家村這些莊稼人的日子

很快,水家村人迎來一年一度搶時間播種的時節。照理說應該見到他們荷鋤于田間揮汗勞作的景象。然而,水家村的村民,不論男女老幼,通通丟下手里的農活不管,個個打了雞血一般,擼起胳膊,你追我趕的奔往后山去撿“寶貝”。

事情正源于水大柱在村頭的那一聲大吼:“大伙兒都別等了!山里好東西還多著呢,趕緊去撿吧!”

在此之前,水大柱便想往深山里探一探了。也沒想著進多遠,就是他小妹那藥方子里還有兩味藥材在外緣一直采不到,他便想往山里面去試試。

那日,他聽說村西頭的幾個小子進深山二三十里都沒事,完好無損的回來,還抬回一頭大老虎。他再也坐不住了,偷偷跟村里幾個膽大的叔伯說好,第二日一大早便悄悄出門,跟著他們摸進深山。

山里面也不知怎么回事,好似遭了一趟天災,遍地都是死透了或者半死不死的“大家伙”。此外,平日里神秘稀罕的野狐貍、鬼狒狒也露了面。大伙兒喜壞了,沖上去抬了撿,撿了抬,只恨沒能拿個天大的筐子來。

水大柱就自己一個半大小子,別的都是些壯漢,他免不了被排擠在外,眼饞不上虎豹熊瞎子這些,便埋頭拾撿個頭小些的貍子狍子小獾子,眨眼也撿下老大一筐。他心里美滋滋的,想想回去都換成銀錢,再湊一湊,便能讓他娘去小丫家提親了,登時覺得渾身都是勁兒。

撿著撿著,他突然想起重要的事還沒做呢,便四處翻找起了草木,不久果然發現兩味缺失的藥材。他琢磨往后不一定還有機會進到這里面來,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那兩叢藥苗全給擼禿了。

最后,眾人都收獲滿滿,一路喝著小調,興高采烈的回到水家村。

村口早有各家人等著盼著。水大柱家里人也不例外,他人還沒到村口,遠遠便瞧見他娘和小妹焦急的身影。那兩人果然急壞了,脖子伸的老長呢。水大柱表示很滿意,誰說他娘和他小妹不在意他的!

不過,這小子貪心不足,得了東頭還想著西頭。不見劉小丫過來噓寒問暖,心里便不舒服。四處巴巴的望了望,結果發現劉小丫抄著筐子也正撒腿兒往山里跑,兔子似的,根本不瞧他一眼,他頓時這個憂愁啊:果然他小妹說得對,劉小丫這就不是個省心的主!主意這么大,叫他往后的日子怎么過啊?

~~~~~~

水二柱與蘭嫂子在村口等水大柱已等了半天,蘭嫂子擔心水二柱身體受不了,勸了不下三回讓她回去歇著,水二柱都沒當回事,堅持要陪蘭嫂子等。

她這么做并非故意要與蘭嫂子唱反調,而是因為鎮里這近一個月跑下來,她身體已改善了許多,如今已基本能做到生活自理,只不過行動還是比常人慢一大截,但等一會兒人還是沒什么問題。

說到這個慢一大截,水二柱并沒有太擔心。慢也有慢的好處,就好比人有急性子也有慢性子。急性的人做起事來風風火火,講究個爭分奪秒贏取效率;慢性的人干著活兒不疾不躁,勝在井井有條、進退有度。各有各的好,沒有說行動慢的人一定吃大虧,早早的要被拍死在沙灘上。水二柱不想為此妄自菲薄,只要方向正確,每天有一點進步就可以,萬里長征也能走到頭嘛!

另外,她也覺得急沒什么用。烏龜的確跑不過兔子,但它沒必要跟兔子比嘛。硬拿自己的短處與別人的長處相比,那不就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嘛?她覺得沒必要為難自己。

于是她成天笑呵呵的,身邊又有一對活寶似的母子,日子過的別提有多愜意。即便旁邊的蘭嫂子因為水大柱一大早偷偷跑山里去了氣的一肚子火,水二柱依然能笑得眉眼彎彎,打心眼里不覺得這事有多么可恨可氣。水大柱這個年紀完全有資格也有責任為自己做的事情負擔后果了,做娘的該放手也該相信兒子了。老母雞能護崽護一輩子嘛?

水二柱把這些話跟蘭嫂子來回已念叨了小半天,奈何蘭嫂子愛子心切,別的事情她都能聽水二柱的,唯獨這事沒辦法釋懷,生怕水大柱在山里被老虎攆了捉了,整整為他燒了半日的香。水二柱后來轉念一想也放下了,為人父母,這也是人之常情。蘭嫂子是個能聽進理的,慢慢來,日后定會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

水二柱陪著蘭嫂子在村口好不容易把水大柱盼回來,母子仨原本有說有笑的,誰知水大柱子進了一趟山尾巴就翹天上去了,左一個“二柱”右一個“二柱”,把水二柱叫的笑容越發瘆人,結果水大柱便撈到一個抄書三百的懲罰。

水大柱求爺爺告奶奶討饒半天無果,回去只得老老實實抄書。邊抄邊嚎,足足抄了大半夜,到底把那三百字抄夠了。蘭嫂子原還心疼巴巴的,幾次三番想給他求情,回回都在水二柱一個深長的眼神下退卻了,只能含著淚在水大柱屋外陪著他一起熬。最后,當看到水大柱昂著頭氣勢十足的交出那三百字時,蘭嫂子又有點其他想法了。她兒子今兒個能有這份定力把書抄下來,說明他也不是完全不可救藥。好好敲打敲打,說不定歪脖子樹就能成材了呢!

蘭嫂子越想越發的信心十足,“日后都依女兒的法子辦,早晚把這個頑猴兒治成個堂堂正正的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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