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最后一個周五的中午，任務進度通報信息，接踵而至，陸梅村排在尾后。通報他要去區郵政局參加特訓并檢討，他心情煩悶。這也是他一次，在眾人面前檢討。此前有黃玉媛幫他，有黃杰幫他，有英菇幫他，讓他一路過關斬將。第二季任務，離缺口還有20數萬，這個季度肯定無法完成了。

到了區局會議室，陸梅村選擇最后一個位置坐了下來，全區共有17個職員沒有完成任務，他們一一上臺輪訓和當眾檢討。陸梅村因過于緊張，輪到的時候，他結結巴巴，說不出半句話，他覺得臺下的人都在盯著他。其實大半人都在玩手機，有的索性閉目養神，畢竟工作了一天，人的體力已透支不少，只有兩個市場部的經理在望著他。

他滿頭大汗，不知道如何是好，左手抓抓頭，右手撓撓后背，全場鴉雀無聲，他兩腿不停在抖動著，身子有些搖晃。臺下市場部楊經理開口道：“說說下周要做好哪方面的工作？”

陸梅村右手改為撓肚子，低頭不敢望臺下。市場部另一位姓吳的經理見狀道：“梅村看來還要繼續多培訓一下才行。先下去。”然后他點名新泉支局一個同事上來，演練給陸梅村看。

那個同事已經久經沙場，一上臺落落大方說：“本人接下來改變工作作風，從下周起，每天下班后打20個拜訪電話，記錄好臺賬，記好客戶動態。對每個進出入的客戶多問一句，多說一句，用服務打動客戶，用心了解客戶的需求。”

吳經理示意陸梅村原地將那段話重復一遍，陸梅村心想，這不像開信用卡時要抄的那一段話嗎？于是硬著頭皮站了起來，斷斷續續重復那段術語，說到記錄好臺賬的時候，他打住了，或許剛才沒記住。吳經理在臺下提示，他接著說一句，用盡九牛二虎之力，才說完那句簡單話術。

兩個經理總結現場，然后衷心祝賀各位工作順利，爭取取得良好的業績。

陸梅村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出了區郵政局大門，如釋重負。

秋風颯颯，明月星稀。

陸梅村打電話約黃玉媛出來吃宵夜，他們來到了一間西餐廳，曖昧的燈光，悠揚音樂，充滿著浪漫的氣息。他們各點了一杯飲品和一份雞扒。

“述職現場人多嗎？”黃玉媛率先打破沉默。

“10來個人吧，不過有些是老牛皮了。”

“每個季度這樣考核，肯定有人不完成的。”

“看看下周，我這里能不能幫你完成一些。”

“謝謝你了。反正已經上臺檢討過了，你如果有出到單，先幫你們局的同事吧。”陸梅村慢慢說著，他不想全局的人都認為他要靠黃玉媛支持，才能完成工作。

黃玉媛望著他說：“真的不需要嗎？”

“如果你們局全部人都完成了，就分一點過來。”

“等全部人完成，就沒你的份了。傻瓜。”黃玉媛打打他的頭說道。

陸梅村看了看手機道：“時間不早，我要趕回去，明天輪到我接運鈔車。”銀行里的員工一般輪流接運鈔車，運鈔車到的時間肯定要早于營業時間，讓銀行職員充分做好營業前用資金準備。

“還早啊，才10點多。”黃玉媛幽怨道。

陸梅村表示自己無論如何，要在11點鐘就要趕回去，從城區回到雙鳳鎮，開摩托要40分鐘，時間比較長。他們之間又聊一些郵政局的事，兩人說起林夕羽奇奇怪怪的樣子，黃玉媛時不時偷偷笑起來。

燈火忽明忽暗，照著黃玉媛可人的臉蛋上，陸梅村看得有點迷醉。黃玉媛問他為什么老看自己。

陸梅村悠悠道：“你今晚好美啊。”

“是嗎？難道其它時間就不美了？”

“一直都美，今晚特別美啊。”

“梅村啊，你輪訓回來果然有進步，變得口甜舌滑了。”黃玉媛打趣道。

“人，肯定要進步嘛。”

“來，敬一杯，為我們的進步敬一杯”黃玉媛拿著一杯果汁舉了起來。陸梅村也舉起果汁，碰了碰黃玉媛的杯子。放下杯子后，黃玉媛右手依然執拿著杯子，嘴巴咬著吸管。

陸梅村望著黃玉媛執杯的手，故作驚嘆道：“你的手這么白啊！像一塊白玉。”

黃玉媛嘴巴放下吸管，漫不經心地說：“你又不是第一次見。”

“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欣賞。”陸梅村一臉正經地說，并將“欣賞”兩字，提高幾個音貝，同時又放慢語速。并抬起左手去觸摸黃玉媛的手。

剛碰了一下，黃玉媛便將手縮了回去。

“出來是跟你聊天，不是給你摸手。”黃玉媛嗔道。

“摸一下都不成。”陸梅村輕聲說。說完，他左右怯怯顧盼了一下，生怕給別人偷聽到。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眼看快要到11點了。黃玉媛意味深長地提醒他。

陸梅村看了看手機，見離11點，僅余幾分鐘，便長嘆道：“我剛才在輪訓檢討會上，過一分鐘，就像過一小時那么久，現在在這里過一小時，像過一分鐘一樣快。”

黃玉媛插口說：“不要感慨啦，你還有什么話要說。不要回到去，就拼命發信息，我可沒空理你哦。”

陸梅村欲言又止，有一句話好幾次已來到嘴邊，就是吐不出口來，如鯁在喉。黃玉媛兩眼盯著陸梅村，他又緊張了上來，就像剛才站在檢討臺上那個樣子，腿在桌子下面發抖，他想執起果汁拼命喝了幾口，以填充慌張的內心。結果發現手也軟了，根本提不起杯子來。

空氣好像凝結，兩人陷入沉默。

黃玉媛又吸了一口果汁，惆悵地說：“時間不早了，你明天要早起，今晚就到此為止吧。”說完將手機放入手提包準備離開。

陸梅村竟然支支吾吾地說：“那我送你回去吧。”

陸梅村再次騎著摩托車送黃玉媛回家，從西餐廳到黃玉媛家不到2公里，陸梅村盡量放慢車速，好好享受一下這美妙時間。黃玉媛坐在后面，仍舊沒有雙手抱著他，只是用身子斜側地輕輕挨著他的后背。陸梅村恨不得學黃杰一樣飛速行駛，好讓她膽驚受怕，從而抱緊自己。

再慢的車速，也有到達的時候，黃玉媛輕快地跟他道別，就進了自己的明朗小區。

陸梅村望著她背影，內心悔恨自己怎么如此膽小。良久才回神過，慢慢地駕摩托車回來，一路上很靜，往來的車很少。他的車頭燈，在遙遠的天空望過來，就像一顆殞落的流星，如果天上有太空人，看到這一顆流星，緩慢地劃過長夜，大有可能驚呼造化之美，并會對此許下美好宏愿，誰知道這只是一盞車頭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