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銀行業首要任務就是要沖開門紅的，陸梅村又感到巨大壓力。心里一直想，做投遞員多好，自由，不受約束，就是累一點而已。

在金融業的各種產品任務刺激下，有些人攢得盤滿缽滿，他們一個月的獎金，可能比普通工人的一個季度的工資還要多。但有些人，兩袖清風，如陸梅村。

還有些人來敲竹杠，例如黃杰。投遞員同事的開門紅任務，他就包攬下來了，套取獎勵。投遞員的任務只獎不罰，但他們也甘心情愿給黃杰去代勞，因為不完成任務，要被點名批評，面子過不去。

榮譽是驅動人前進的發動機，沒有人甘于落后。這也是銷售用到最爛的招數。

黃杰接了這么多任務，自當要使出渾身解數。于是開始篩選客戶，翻通訊錄，翻QQ好友，看到一個叫“娜娜”的好友，忽然眼前一亮，這個好友就是上次加的英菇，他不曾聯系過，何不趁此機會聊一聊呢。心里揣著異樣的心思，又有些不懷好意。

“美女，新年好！在忙嗎？”

過了大半天英菇才回應。“新年都過，你才來問候，一點誠意也沒有了。”

“明天才是十五，不過元宵，還不算過了年。”

“那這個拜年問候，來得也太遲了吧。”

“不遲，不遲，有心不遲。”

“呵，呵。”

……

又一天下午。

“黃杰，這次能不能幫我完成任務？”陸梅村打電話來求助。

“別提，我現在都煩惱著。”

“你不要幫那些投遞員了，來幫我。投遞員不完成任務沒多大關系，我不完成要扣當月績效啊。”

“你這樣說就不對了，他們完成也有獎勵的。”

“前提，他們不完成任務不用罰，你就是想吃他們的獎金而已。獎金，我可以給你啊。”

“謝謝了，先到先得，我已答應了他們，不能出爾反爾。”

“你還耍起義氣來了？”

“沒人叫你去當什么大堂經理，食得咸魚抵得渴，這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算我求你啦，我真不能每次都靠玉媛。”

“算啦，如果她真喜歡你，幫一百次，也不是沒問題。”

“你有沒有追過女孩子的，作為男人，要樹立自己的自信啊。”

“你能讓女神主動幫你，也算是一種不錯的威風——不過我倒想起一個人能幫你，那就是去年底我們認識的英菇，她開店應該有些錢。”

“畢竟這是一面之緣的朋友，能幫嗎？”

“你不試試，怎知道不可能呢？就這樣了，我沒空跟你聊，我要出班了。”

說完，黃杰有點后悔，恨自己口快心直，提醒了別人，把自己的重要籌碼分享給別人。于是他趕緊先下手為強，立即打開QQ，發信息過去給英菇說，“英姐：你好，我有一事相求，可否支持一下我。”

對方秒回：“啥事。”

“是這樣子，我們郵政有開門紅任務，我還有幾萬元才能完成任務，可否過來在我們郵政銀行存些款？”

“哦，最近一年，我的生意都不怎好，沒有積蓄。”然后打出幾個流淚表情。英菇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他。

經驗老練的黃杰，知道她在忽悠。

陸梅村這時打開QQ，正思考著如何向英菇說客套話。大家互加QQ都有兩三個月，一直沒有來往，突然來說業務，會不會讓人覺得自己太唐突。

于是他刷著QQ，忽然看到林夕羽發了一條新說說寫道：“城里的人想出來，城外的人想進去。”配著一幅圍墻的圖。

陸梅村狐疑起來了，結合上次新年那條說說，總覺得他好像婚姻不幸福似的。于是他開始翻林夕羽的空間相冊，真的找不到一張他的家庭生活照。

陸梅村陷入沉思。這時，區局業務部發來信息，通報業務發展進度，把他驚醒過來。

他不得已了，硬著頭皮找到英菇的QQ，打開對話框，用沉重的手，輸入一行字“英姐：你好，到我局存款，有大米送，歡迎光臨。”

對方還是秒回。

“我沒這么老吧，稱姐了。”

“不好意，真不好意思，都是一句稱呼。”

“以后，叫我阿菇可以了。”

“好的，好的。”

“怎么啦，推銷業務？說，存多少錢，有大米送。”

“存一萬，送一包5斤裝的香米。”

陸梅村等了半天，沒有得到對方回復。正在茫然之際，黃玉媛給他打來電話，問是否需要幫助完成任務。陸梅村居然一臉黑，說大話稱自己快完成了。黃玉媛祝他繼續努力。

“玉媛，我們好久沒見了，我想你。”陸梅村趁著機會開展功勢。

“初八才一起吃過飯啊。”

“但也過了一個多星期，人家說一日不見，如隔三個秋天，對于我可不止三個了吧。”

“沒有那么夸張吧。”

“有的，我不騙你……我想下個周六，帶你到番山玩。我有一個同學在番山工作，他約了我好多次，我一直沒空去，也不是沒空，只是我一個人不想去，沒意思。”

“好玩嗎？”

“我同學說，沙墨園值得一玩。”

“好吧，反正下個周末，我也閑著。”

陸梅村無比興奮。

黃杰不折不撓繼續向英菇發動存款業務，英菇在QQ里愛理不理。他卻不甘心，決定上門走訪。傍晚歸班后，他沒回家吃飯，就在鎮上隨便吃了個快餐，便提著一包5斤裝的香米，往夢麗娜時裝店走去。

店沒有開門，他就往斜對面的姐妹發廊走去，由于發廊關著咖啡色的玻璃門，他不好意思專程往里頭看，在路上來回行走了兩三次，其間，有男的進店，也有女的進店。他看到有女的進去剪發，便又放心了下來。不過這其間，雖有姐妹發廊客人進進出出，咖啡色玻璃門開開合合，但黃杰還是不能正眼往里頭瞧個究竟，只隱約猜到有兩三個洗頭服務員。

黃杰就這樣在街上瞎逛了一個多鐘，最后坐回夢麗娜時裝店斜對面的運來士多店。差不多到20點時候，英菇搖著腰肢，款款回來開門營業。

黃杰趕忙沖過去，打招呼道：“靚女老板，終于等到你開門了。”

“郵遞員哥哥，你等我好久了么？”

“不久，不久，我在隔壁剛喝了杯黃老吉的功夫。”

“怎么啦？存款的事，我不是說了嗎？沒有錢啊！”

“不，不，我這次純屬是路過，順便過來看看你這里的衣服。”

“那隨便看看吧，不過你們這兒的人，正月好像不買衣服的。”

“那是老一輩的事，我們是新新人類，不一樣。”

“哦，那你挑一件吧。”

黃杰提著米故意說，“剛才去了后街那個客戶家送禮品，不在，害我白跑一趟。”

“這就是你們說的存一萬，送的大米”英菇瞧也沒瞧說。

“嗯，嗯”黃杰故意在店里巡了一圈，隨便找了件襯衫應付購買。

這時有兩個外地男人進來，和英菇用家鄉話溝通，像是四川口音。反正黃杰一句沒有呼懂。

“郵遞員哥哥，你挑好了沒有？”英菇催著說。

黃杰只好硬著頭皮付了結賬。英菇繼續和她的老鄉調侃，黃杰自知無趣，買完衣服就跑。他又轉到運來士多店坐下，盯著英菇的時裝店。一刻鐘過去，其中一個男的拿著衣服走了出來，另一個人仍在里頭呆著。黃杰自覺自己好像個偵探似的，心生好笑，并打道回府。

可是，剛走不遠，他又想到那個姐妹發廊處瞧瞧，他便騎著摩托車駛回去。他在姐妹發廊門前的街兜了一圈，又返回夢麗娜時裝店，竟然已經關門，這時才21時。

他非常驚訝，只營業一個鐘頭，能做到什么生意呢。當他再次路過姐妹發廊時候，里面坐著好幾個男客人坐著。

黃杰家住雙鳳鎮凌東鄉，離鎮上有10公里，這一路他比平時走得慢很多，心思全在姐妹發廊和英菇身上，一直覺得她們挺別扭。

回到家后，黃杰的女兒被父母哄入睡了，她老婆還沒有回來，心頭有點涼意。他打開女兒幼兒園的讀本，看看今天學的課程，本子上是兩只雞圖案，一只大母雞，一只大公雞。然而這時他生起一個邪惡的念頭，就是英菇會不會真的是那類失足行業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