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濯纓左轉右轉一行人總算找到了涇水郡的府衙,相較于周遭富麗堂皇,彰顯氣派的建筑,這個府衙平淡無奇,甚至可以說的上是寒酸。
“防汛?”
“是啊,涇水河是洛天河的一條支流。上游的冰川和積雪已經融化了大半,可下游的河床還沒有半點融化的跡象,現在所有的水都靠平頂山和一條大壩攔著。往年這個時候下游的河床早就開始融化,可現在水位眼看馬上就要漫過大壩了,今年下游的河床還再被冰封著。這可咋辦呢?”
這是一件大南房,接待梁濯纓一行人的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衙役。他自我介紹道:“小人叫樊定,將軍就叫我‘挪不動’吧,這樣聽著親切。”接著又指了指這間房子說:“將軍,這是我們府衙最好的房子了,以前我們都在這里辦公,聽說將軍要來。縣官大人就叫我們把這間屋子收拾出來。”
看起來這個挪不動是個性格很開朗的人,很善談,也很熱情。他邊說著就邊幫梁濯纓一行人整理床鋪,收拾東西,一轉身又打來了幾盆熱水,還命人端來幾個大西瓜。
“我家大人說,幾位將軍一定是風塵仆仆,幾天都沒有好好休息的樣子,特命人打點了些東西。供幾位將軍想用。”
“無妨,你家大人呢?”
“大人一早就去了平頂山,直到晚上才會回來。幾位將軍,若沒有別的吩咐,小人就先行告退。”
“你先等一下。”梁濯纓叫住這名衙役,畢竟還有一些事沒有弄清楚。然后又轉過身脫下自己的鎧甲和厚厚的棉衣,對自己帶來的白袍軍說道“休息。”
“諾!”
……
“挪不動,這個防汛都是你家大人在指揮吧?”
“將軍可是猜錯了,我家大人是副指揮,就是掛一個名。大力還是我們這里的洪從嚴。”
“掛名?怎么回事?”
“嘿,將軍你可別提了。上面下文了,干什么都要有資歷,不然不讓動工。實在是沒有辦法,我家老爺才去掛了個名。為了這個事整日都不敢抬頭,說自己明明什么事都沒有做,還要在這份功勞上占個大頭,愧對自己的烏紗帽。”
“那洪從嚴,又是怎么一回事?”
“洪老頭啊,是真的有本事。”說道這里,這名衙役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絲毫不吝嗇自己的溢美之詞。“祖上就是干這個的,到了他爸爸那一代得罪了京城的高官,被革去了功名,永不錄用。但在防汛方面,真的沒得說。有他們家在,我們涇水郡從來就不知道洪水長啥樣。”
“哦?我倒是想見見。”
挪不動搓了搓手“將軍。走,我帶你見見他。”說著就往外走,梁濯纓也跟著他去。
從縣衙出來沒走幾步,穿過一條繁華的街。一座普通的宅子,從外觀的裝修來看,是京派風格。衙役帶著梁濯纓沒有敲門就走了進去,就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樣的輕車熟路。梁濯纓觀察了一下四周,內部布局更是與四合院無二。
“老洪,老洪。”衙役喊了幾聲見沒人出來,于是轉過身對梁濯纓說“將軍,請稍等片刻,我去找找。”
“好。”梁濯纓也不怪罪,走到一旁的桌椅坐下。“嗯?”桌子上擺著兩本翻開的書和幾張用案幾壓住的圖紙。一本是《涇水郡圖志》,另一本是《洛天河經注》,字里行間畫了許多圈圈杠杠。圖紙也十分清晰,梁濯纓剛把把圖紙拿起來就被怔住了,不由得贊嘆道:“這圖畫的漂亮啊。”
有了這幾幅圖根本都不用去平頂山和大壩實地考察了。這上面山川地形,水位流量,河流渠道一目了然。就連哪里有一個小坡,小破有多高,都標注的明明白白。梁濯纓仔細的看著圖紙,平頂山和大壩的地形全都涌進到了腦海里,不由得就給看呆了,就連衙役最后站到自己身旁都沒有發覺。
“將軍,將軍?”衙役輕聲叫到。
“嗯?”梁濯纓此時才回神。“人呢?”
“稟告將軍,洪從嚴沒有在家。”
“無妨,我已經見到他了。”
這名衙役在這里好像就是主人一樣,他忙前忙后,不知道從哪里倒來一杯熱水給梁濯纓,隨手又要去整理桌子上亂七八糟的廢紙,被梁濯纓打斷道:“向你打聽一個人,穿的很厚,頭上戴一頂大氈帽,手里還抱著一個小火爐。”
“回將軍,那人就是洪從嚴。”
這可真是應了那句話“無巧不成書。”這位防汛正指揮,自己想要見的人竟然就是剛才在街上撞了自己,然后摔倒在地的那個人,想到這里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你也去搬一個板凳,坐到這里。”軍營里規矩多,出了軍營倒是無所謂。自己坐著,總讓人站著也不太好。
“多謝將軍。”挪不動搬了一個板凳坐了下去,當然不敢坐滿,屁股也只是挨了點邊而已。“將軍以前認識洪從嚴?”
梁濯纓就把上午撞人的事情給他說了一遍,這本來就不是什么見不得光的丟人事。“當時還以為是個碰瓷的,喊了半天也沒反應,都以為要見你們縣官老爺了。”
衙役一聽,還以為梁濯纓會怪罪洪從嚴,立馬就慌了神。“將軍,您別介意。那洪老頭就是那樣的人,只要他腦子一旦想事情,就算當面鑼對面鼓的敲,他都不會有反應。”
“別慌,我又不會怪罪他。”梁濯纓愈發覺得這個人有趣,專心到這種程度,那么他在自己的領域一定是個高手。
“將軍,給你講個事吧。”衙役聽到梁濯纓不會怪罪,于是就決定講一個發生在洪老頭身上的趣事,道:“九年前有一場特別大的洪水,雨也下的大,水都沒過人的小腿了,洪老頭就在防汛前沿搭了一個草棚,自個一個人住在哪里。有一天夜里,洪老頭正在琢磨泄洪的辦法呢。忽然‘轟隆’一聲巨響,搭的草棚被水浸泡的時間長,一面墻就給塌了,這都沒有把他吵動,直到第二天一群人去找洪老頭,發現墻塌了,就問洪老頭。你知道洪老頭怎么回答的嗎?他說‘墻塌了?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時候塌的?’。將軍,你說好笑不好笑。”
梁濯纓聽完,“哈哈哈哈!”大笑不止,肚皮都給笑的發酸。“這一定是你瞎編的,天底下哪有這么呆的人!”
“真的,真的。當時好多人都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