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沫本人雖然沉默了,但電視劇開播了她依然會在熒屏上出現,并且隨著劇情的逐步推進,罵她的話也花樣百出。
寧妮開始的時候還勸勸她,可是陳沫每次態度堅決地拒絕,漸漸地,寧妮徹底失去了耐心,下次連電話都省了,直接發短信,所以當寧妮的電話再次來的時候,陳沫反射性地愣了一下。
考慮了一會兒,她咬咬牙接了起來。
寧妮開門見山地問:“這個周有個頒獎典禮邀請你,你去不去?”
陳沫本來打定了注意不管她說什么都一口回絕,聞言躊躇了,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該答應還是不答應。
“說話,去不去?”
她還沒去過頒獎典禮,如果是別人邀請的,去看看情況也好。陳沫點點頭,“好,我去。”
“那你好好準備,等我把時間地點短信發給你。”
“好。”掛電話之前,陳沫忍不住開口說,“謝謝寧姐,最近真的太對不起也太麻煩你了。”
寧妮無奈地嘆了口氣,“你說說你,怎么總是那么不聽話。”
陳沫默然,她也有她的目標和堅持。
“算了,這次好好準備吧。”
在家里足不出戶的這段時間,陳沫一直感覺自己的狀態有些壓抑,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能夠出去了,她心里除了忐忑更多的還有興奮,尤其是第一次被邀請去頒獎典禮。
陳沫動手翻衣櫥,意外地從衣櫥最里面翻出當年的一條裙子,那時她悉心準備的最后卻無緣穿著去首映禮,后來也沒有能穿的場合,于是就壓箱底了,現在終于能夠重新穿著出去了。
她對唐琳期說的時候,他反射性地皺了下眉,又問:“你決定了?”
陳沫點頭,又不安地問他,“怎么了?我不應該出去嗎?”
唐琳期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搖頭,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聲音也放柔了說:“你既然決定了就放心地去,以后你要經歷的事情還有很多,別因為這件事,搞得以后干什么都放不開手腳。”
陳沫重重地點頭,“那我現在就去準備。”說完,匆匆轉身就要出房間。
唐琳期又叫住了她,“等等,把活動的時間和地點發給我。”
“好,等我經紀人給我發過來以后我就給你。”說著,陳沫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她像是突然被注入了活力和血液一樣,回到自己房間里忙前忙后,唐琳期在后面看著,若有所思。
陳沫第一次走紅毯,興奮混著緊張,和她一起走的也是個名氣不大的女星,見到她卻主動打招呼問,“你就是陳沫吧?”
“對啊。”問過她名字后,陳沫又問,“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那個女星捂嘴笑,“最近有在看你演的那部戲。”
陳沫一時不知道怎么接下去,最后只得不倫不類地說聲謝謝。
紅毯很長,而且不斷隔一段就有一雙明星在上面走著,因為在前面走著的是一對人氣比較高的明星,所經之處必是一片歡呼,所以陳沫她們兩人顯得比較冷清。
她們走到中間位置的時候,主持人開始介紹:“現在走來的是陳沫和方言,陳沫大家最近一定不會陌生,由她主演的……”
主持人正介紹著,陳沫她們兩側原本平靜的人群突然躁動了起來,她隱隱約約好像聽到有人惡狠狠地喊了一聲她的名字,她一驚,一偏頭,看到防護欄突然裂開一個口子,有人沖了過來,兩個保安飛速上前將其攔下,那個人卻揚起了手中瓶子里盛著的液體朝陳沫潑過來。
身邊有人尖叫了一聲,陳沫下意識地去擋自己的臉往后躲,高跟鞋行動不便,她很沒形象地摔倒在地上,即使是這樣仍有不少的濺到臉上,連著其他裸露在外面的位置,燙了起來,陳沫全身恐懼地發抖。
霎時間,拍照聲,驚呼聲,詢問聲,命令聲混成一團,盤桓在她的頭頂,陳沫瞬間腦子里亂成了一團。
“讓開!”這是突然傳出一陣嚴厲的命令聲,人群瞬間寂靜了一下。
唐琳期緊緊地皺著眉,撥開人群,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陳沫身上,手上一使勁把她從地上提了起來護在懷里,攬著她的腰大步往外走去。
耳邊的啪啪啪的快門聲不絕于耳,更有反應迅速又大膽的記者伸過話筒問問題,余下的記者也紛紛開始提問,拋出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
“請問陳小姐現在是什么感覺?”
“我們大家都知道,紅毯上被潑水還不常見,請問是不是和最近正在熱播的……有關?”
“請問陳小姐是否事先知情?”
“請問陳小姐……”
……
唐琳期不耐煩地重重地揮開,護著陳沫去了后臺,挑了間化妝間進去,把陳沫放在一排躺椅上,回身反鎖上門。
陳沫現在整個頭都縮進他的西裝外套里了,里面傳來低低的抽泣聲。
唐琳期不敢遲疑,伸手就要撥開看她的臉。
陳沫現在整個人都在發抖,他的手一碰過來,她縮的更厲害了。
“我看看剛才潑上去的是什么,要是……”
“不是硫酸,是熱水。”她哽咽著回答,又道,“我現在好丑,讓我哭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唐琳期舒了口氣,低頭看了看她剛才趴在自己身上的位置,已經蹭上了眼線膏和腮紅的殘跡,他沒去理會,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縮成一團努力好像恨不得自己瞬間消失的陳沫,忍不住低聲嘆了一聲。
陳沫哭著哭著,一口氣沒順過來,劇烈地咳嗽起來。
唐琳期忙撥開西裝外套扶起她,輕輕地拍著后背給她順氣。
陳沫淚眼朦朧間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妝已經完全哭花了,腮紅混著眼線膏唇彩糊成一團,假睫毛也脫落下來,半掛在眼睛上,看起來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她啞聲問:“我現在是不是很丟人?”沒等唐琳期開口,她又嘲諷地笑起來,“對啊,我都不只是丟人了,簡直可笑。”
唐琳期蹙眉,“你別這么想。”
陳沫笑著繼續說:“我簡直就是個笑話,要不是我夠討厭怎么會出這種事情,為什么別人都沒這樣?我就這么生生地把自己搞砸了。”
唐琳期厲聲打斷她,“陳沫夠了,你挺好,現在你是受害者,是那個人做錯了,他會對這件事情負責任的,主辦方也是。”
陳沫終于安靜下來,呆呆地看著他,眼神茫然。
她這個樣子讓唐琳期的心被重重地刺了一下,細細地疼起來,他拍著她的肩膀,輕聲問:“先不要管這些了,我們先回家好嗎?回家好好休息休息,不理這些人。”
陳沫忙點頭,低頭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就要往外走。
唐琳期拉住她,“先整理好自己的樣子,外面肯定還會有很多的媒體。”
一想起剛剛的那些問題,陳沫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抬頭無助地問他:“我可以不見他們嗎?”
唐琳期定定地看著她,緩緩搖頭,“你現在必須要出去面對他們,作為一個演員,出得起這張臉就要丟得起這張臉。”
陳沫垂著眼眸,沉思不語。
唐琳期進了洗手間,擰了個毛巾出來給她擦著臉,叮囑道:“整理好了以后再出去,記得一會兒要笑,不要讓那些想看笑話的人看笑話。”
陳沫深吸一口氣,“好。”
洗干凈臉后,她又對著鏡子簡單地化了個妝,來掩蓋自己哭紅了的眼睛,唐琳期手臂靠在椅背上,凝眸看她,陳沫目光上移,看著鏡子里的他,擠出一個笑容問:“我這樣行嗎?”
唐琳期慢慢地撫摸她的長發,柔聲道:“這樣就很好了,我的沫沫就應該是這樣的。”
陳沫起身,兩個人走到門口,她定了定神,剛要出去,唐琳期拉住了她,沉聲道:“我先走,你跟在我后面。”說著,站到了她身前,高大的身軀把她整個護在身后。
她一愣,點了點頭。
唐琳期手放在門把上,微微向后回頭說:“我要開門了,你做好準備。”
“沒問題。”
他打開了門,果不其然,門一開,在外面等候多時的記者紛紛地伸出話筒對著他們,相機鏡頭同時也對準他們兩個人拍照,那種感覺好像被所有人都圍在中間攻擊一樣,陳沫有些無措,下意識地拉住唐琳期身后的襯衣。
唐琳期則在前面不斷地抬頭撥開擋路的人和話筒,在密密匝匝的人群中為身后的她開辟出一條小路,帶著她突出重圍。
陳沫跟著他向外走,他的背脊像是一座高山,她緊盯著,身邊的一切好像突然遠離了一樣,此間只有他們兩個人相依相靠。